“我不嫁。”
清冷的成熟男性嗓音,道出这一句格外突兀的话语,回荡在空荡的镇远侯府。
偌大的镇远侯府早已不复往日的繁盛,入了夜本该掌灯的走廊黑黢黢的透着阴冷,平日里亮堂堂的前厅此刻只亮着几枚白惨惨的素蜡,幽暗的灯光照在旁边红木家具上,暗暗的像是蒙了一层灰。
坐在烛火旁的年轻男子,俊美的五官冷漠的神情,比这空荡荡的深宅府苑还要冷上。
镇远侯府的下人只剩下了带大少爷的傅嬷嬷还留在这里,此刻正焦急的劝说着那年轻的男子。
傅嬷嬷满脸焦虑,劝说道:“侯府今日不同往昔,老侯爷现在落了难,这府里上百口人眼下只剩下老奴我和少爷,少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没脸去那黄泉路上见夫人呐。”
镇远侯宴文德曾是为当朝皇帝打下半个江山的有功之臣,本已到了解甲归田过安稳日子的年纪,却被朝中同僚陷害,落了个伙同谋逆意图造反的罪名。
皇帝念在宴文德年事已高又有军功在身免了死罪,只将他发配边疆永不得回京,女眷卖到其他大户人家为奴为婢,家丁婢女全部遣散。
只是这谋逆造反是重罪,皇帝虽免了宴文德的死罪,却有不少文臣向皇帝进言宴家人留不得,提议将宴文德独子宴卿鸣处死以绝后患。
一向不言不语的当朝太子沈介音在此时突然站了出来,不顾众人反对凭一己之力保住了宴卿鸣这条命。
宴卿鸣倒是不在意皇帝是否处死他,只是他不信父亲会谋逆造反,他只想多给他一些时间找到证据为父亲平反,要回属于宴家的清白。
却不想只留在京中不足三月就被朝中各路势力明里暗里迫害,太子觉得这样不是个办法,想更加稳妥的保护宴卿鸣不被人害死,便想出了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主意。
当朝皇帝最小的弟弟沈争堂比太子还要小上一岁,从小深得先帝圣心,被先帝宠着惯着长大,没什么本事整天的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路过的狗他都得踢一脚,成年了更是天天和一群酒肉朋友鬼混,更是在花柳街的花都阁养了个小倌非要娶回家去,奈何他身为皇族,按照规矩小倌入王府最多做个妾,皇族有组训未娶正妻的王室子弟,是不允许娶妾侍入家门的,拖到现在沈争堂也有二十岁了,依旧没娶个正妻,那小倌只能天天望穿秋水的等着。
太子想出来的不知是好是坏的主意就是让这个小王爷把宴卿鸣娶回家去做正妻,靠着王府来保护宴卿鸣。
太子硬着头皮把这事禀告了皇帝,皇帝想着小弟难管教确实该有个镇得住他的媳妇儿治治他,这镇远侯的独子宴卿鸣武将家族出身,少年将军面冷心更冷,正适合收拾自己那个倒霉弟弟。
两人八字一合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皇帝就这么做了主,给泽亲王沈争堂赐婚,一月后迎娶镇远侯府宴卿鸣入泽亲王府为泽王妃。
宴卿鸣没等来赐死倒是等到了赐婚,婚姻大事本该是父母之命,却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草草的被定了下来。
宴卿鸣没见过沈争堂,对他的“丰功伟绩”也算是略有耳闻,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一事无成,大写的皇家顶级废物,据说卖相很好,但那又如何呢,宴卿鸣又没打算嫁给他。
傅嬷嬷看着摆了一屋子的聘礼犯了难,继续苦口婆心道:“少爷,皇上赐婚,不能抗旨啊。”
宴卿鸣平静的开口道:“傅嬷嬷,父亲被人诬陷在边疆生死未卜,现在不是该考虑我的婚事的时候,更何况还是和那么个废物成婚……我不愿意。”
傅嬷嬷生怕这话被人听见,忙压低声音道:“可不敢这么说泽王爷,当心隔墙有耳,圣旨不可违抗,皇上赐婚你若不应,若是惹恼了皇上怕是更没机会为侯爷平反了。”
宴卿鸣面露难色,这朝中对父亲不利的声音太多了,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多少勾当,宴卿鸣打定主意必须挖出这其中真相,可眼下自己凶多吉少,确实需要一个靠得住的靠山。
沈争堂这最靠不住的货色却有着最靠得住的身家,宴卿鸣犹豫了。
*
“我不娶!!!!”
沈争堂毫无形象的坐在御书房里,对着自己皇帝哥哥沈正兴发出了不满的哀嚎。
年过四旬的皇帝沈正兴波澜不惊的看着手里的奏折,抬手示意宫女把桌上的点心拿给沈争堂。
皇帝用哄孩子般的语气说道:“在我这撒泼打滚半天也该饿了,吃些点心吧,御膳房新做的栗子糕你会喜欢的。”
沈争堂不乐意的翻了个白眼,抱怨道:“皇兄,我不娶那个什么清明还是立春的!我都说过我有中意的人了,只是他身份低微不适合做正妻罢了,等我有个正妻就接他回府过我的逍遥日子,你何必非要我娶个我不喜欢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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