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劳碌皇差自辛苦,奔波行路竟逍遥
话说宋微潜入商队离家远行的那天晚上,侯小夏待到深夜时分,爬进宋家院墙,敲开宋曼姬的房门,不负重托,将信物和口信一一转达。他不敢细说宋小隐如何勾搭了独孤夫人,然而宋曼姬何许人也,入耳便听出端倪,想通了是怎么回事。怪不得那独孤小侯爷一口咬定盗窃之罪,却又拿不出凭据,想来是特地上门算这红杏出墙绿帽压顶的账。
把混账儿子狠狠骂了一顿,又大哭了一回。第二天早上,依旧请了麦阿萨,悲悲戚戚去府衙报官,要找儿子。又暗中委托行商熟人,在外打探儿子消息。同时婉言拜托麦阿萨,留意独孤府动静。她不敢再把因由明着攀到独孤铣身上,所幸独孤家的人也没有再到蕃坊来找麻烦。
宋曼姬一夕愁白了不少头发,终究无法,只得放下愁绪,听天由命。
这边做娘的操碎了心,那边却是当爹的费尽了力。
独孤琛收到儿子的飞鸽密信,连读三遍,才透彻理解了事情经过。拍一下桌子,骂声废物!平时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狗熊样,谁都不放在眼里,结果连个养在家里的女人都对付不了。独孤老爹此时浑没想起来这女人乃是自己留下的隐患。
宪侯府的鸽子从西都到京城,单程只需三天。独孤琛盘算着,若是这时候还没抓到崔贞,那金印玉册保不保得住可真难说。崔贞不是不知轻重的女人,她会顺走这两样,大概因为老宅里珍贵物品虽然不少,真正拿出来就能当钱使,又随身带得动的,还就这块四方金子。难为她这些年守着一座大空宅院,连书房暗格都找了出来。
崔贞当初肯跟随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独孤侯爷,图的就是长久的富贵安逸生活。独孤琛吃定了这一点,因为种种缘由,始终不曾把她带回主宅,也没觉得多不放心。本打算自己百年之后,施舍一笔遣散费,打发出门。不想她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并且如此凑巧撞在儿子手上。
高祖亲笔御赐的金印玉册,留到如今,象征意义纪念意义大过实际意义,因为每一任皇帝都会在登基后重新封赏三公五侯,类似于一个刷新盟约、继往开来的仪式。丢了早先的这套东西,没脸面担罪责当然是一定的,但具体后果如何,却全看现任皇帝心情如何。
独孤琛收拾一番,坐着肩與进宫求见皇帝。他这两年动辄卧病,腿脚也不利落,事情都交给儿子在做,进一趟宫不容易。
皇帝近来龙体也欠安,不曾出宫走动,算起来一两个月没见到宪侯。听说是他,高兴得很,连忙宣召。
两个老头坐在一块儿,向来最爱谈旧事,讲老话。不由得又讲起从前一同读书骑射之事,皇帝自然顺口提到祖父高祖皇帝亲授武艺的场景,独孤琛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老泪纵横,伤心难抑。
皇帝吓了一跳,赶忙询问因由。
独孤琛腿脚不好,扶着椅子往下跪,皇帝身边的内侍官连忙上前拉住。只听他抽抽搭搭道:"微臣罪该万死,微臣是特地来向皇上请罪的。微臣近来时常梦见高祖太宗,思念日甚,便吩咐铣儿顺路回一趟西都旧宅,把从前高祖太宗恩赐的几件东西遣人送上京来。谁知道,谁知道……当年高祖封赐祖父的那套金印玉册,竟然失窃了!微臣昨日得到消息,整夜不能入睡,辗转伤怀,愧疚难当……"
独孤琛越哭越伤心,皇帝只得反复劝慰,许诺过些时候他儿子的承爵大典,一定隆重举办,诏告天下,而且还会郑重叮嘱太子,将来登基封赏,务必打造一套最大最重最气派的金印玉册,赐给宪侯。
独孤琛被皇帝安慰好了,两人接着叙话。
皇帝不无遗憾道:"小泽常年在外边,跟皇儿们都不太亲近。哪像我们小时候,一个锅里吃饭,一个被窝睡觉,比亲兄弟还亲。"
皇帝口里的小泽,就是独孤铣。他的名听着刚硬,却有一个相当温厚的字:泽润。二十弱冠,皇帝亲赐。
独孤琛心道,你儿子太多,我怕我儿子站错队,老早打发了他去外头,时候到了再回来。
他这心思皇帝自然知道,这时也并没有不高兴,不过是这么一说
皇帝又开口:"朕这阵子时有力不从心之感,也该放手,把江山社稷交给下一代了。小泽去年回朝,正是时候。等这趟汛期巡方完毕,就别往外跑了,在京里待着吧。"
独孤琛站起身,恭敬地应了。
所谓汛期巡方,是咸锡朝临时巡按督察制度之一种。朝廷于汛期来临之际,派人巡视各地,明察暗访,监督水利农事。独孤铣这次回旧京老宅,本是巡方公干途中,顺路抽空,替老爹办点小小私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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