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进内看到花几上供着的青苹果无不点头,独谢丰一个人仰头望着戏台上踩着锣鼓点子不停往台下作揖的红袍皂靴天官瞪圆了眼睛。
即使每月初一、十五上朝谢尚按制穿大红麒麟袍,但等下朝后谢尚都会换成与他从六品修撰官职对应的青色常服往翰林院上衙。
谢丰小孩子,觉多。每逢朝日谢尚上朝时,谢丰都还在睡觉。故谢丰家常并未怎么见过他爹谢尚着红色官袍的形容。
反是这回谢知道、谢子安进京后,谢家父子连着几回大红蟒袍进宫,谢丰都见到了,小心眼里便就将这大红官袍给他曾、祖、父三个长辈关联了起来。
现见到戏台上的天官一身大红官袍,不谙世事的谢丰便以为这也是个跟他太爷爷、爷爷一般突然冒出来的长辈。
加上连日来不停歇地拜年,谢丰看到天官冲他这边作揖,不免条件反射地以为也当还礼。
咕噜一圈小眼睛,眼见身边的人都没有瞧天官,谢丰就当成天官在给他拜年了(大雾)。
心念转过,自觉是个好孩子的谢丰当下抱起两只小手给台上的天官还礼,嘴里尤不忘念叨:“您(过年)好!”
作为迎客宴坐的开场戏,《跳加官》这折戏就只天官一个角色,且角色只要在台上踩着锣鼓点子满场作揖,间或拉开一张吉祥条幅添些喜庆口彩就成,连句唱词都没有。
在陆家戏班子里可谓是人人能演,人人能当。
现台上演天官的是陆连顺的兄弟陆延顺,一个坏了嗓的老生。
陆延顺跟自家戏班来过谢家几回,自是见过谢丰,知道他身份。
现站戏台上,陆延顺居高临下地看到谢丰动作,不免惊异:未来的诚意伯在给他行礼?
转一个身,舞三下大袖,再作揖,陆延顺看谢丰果真又给自己行礼,自是喜欢,心说:谢状元少年得意,平步青云,先看他府里气象和他夫人的穿戴打扮,只以为是个骄奢脾性,没成想谢状元与他儿子的教养倒好,才这一点子大,即教得颇知礼数不说,且还养得大方不畏生,实在是难得。
似陆延顺这样的伶人,平生最怕的就是登台演戏时,台下孩子,特别是富贵人家的凤凰蛋孩子畏惧哭闹,坏气氛,容易砸场不说,还特别地坏口碑名声,今后生意。
其中滋味可谓是打落牙齿往下咽,有苦说不出。
当然反过来,若能哄好了这样的孩子——陆延顺眼珠一转,再一次地转身,步回,舞袖。
这一回舞袖跟刚刚地按部就班可就不一样了,陆延顺舞出了花。
谢丰小孩子今儿才是第一回看戏,何尝见过这个?眼睛当下就直了,小嘴也“哦”成了一个圆。
及等看到陆延顺又跟他行礼,谢丰抱着未及放下的小手慌忙又回了一个。
陆延顺见状不免益发欢喜,大袖子舞得就更嘚瑟了。
今儿谢家的贵客都在男席,班子里最好的锣鼓自是也在男席。女席这边敲锣司鼓的都是后辈徒生。
对于徒生而言,不出错是首要任务。
何况开场而已,压根没人在意。所以刚刚的锣鼓也是敲得不功不过,循规蹈矩。
现忽看到陆延顺舞出袖花,不免惊异。只他们偏安一角,看不到台下状况,唯有互看一眼,齐力加大手下动作以配合台上抖活。
锣鼓声响一大,刚刚谦让
落座的吕氏、云氏、周夫人、宁氏等人瞬间就觉察出来了,齐齐地望向戏台,正看到陆延顺连连作揖,台下谢丰连连抱拳回礼,立都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就刚咱们落座,”周夫人放下掖脸的手绢笑道:“我松了下手,没想丰哥儿就跑去看戏去了!”
天官不只是天上的神仙名字,还是朝廷吏部尚书的尊称,且今儿家里确是来了杨明铨这个天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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