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情形,反复推敲,最可疑之人便是司天监莫寻,当时他自称替她掸去了衣裙之上的落花,动作轻浮孟浪地自她腰间拂过。这枚蝶形玉佩可是稀世珍宝,那日天气颇热,她穿得略微薄了些,也许即便是隔着衣料都不能遮掩它的荧光,是以引起了莫寻的注意,而他,就这么轻易将它取走了。一定是自己问了他那句“可否听过‘日月盟’,”一语中的,是以,他对她,起了杀心。
只是,她尚且不明,这绣有鸳鸯枕巾,又是如何落入慎刑司的?犹记得自己在离园之中已是遍寻不着,也不知红菱收去了哪里,当时因着自己突然有孕,心中无所适从,烦乱不已,是以也没有去多加留意。不想现下竟然会在这里瞧见,浓浓疑惑如密云般掠上了心头。
正想着,头顶之上已是传来如雷般的厉喝,“方才狱卒已是将此枕巾拿出去与你现场所绣的桃花,差了锦织局的人,仔细比对过了针脚线迹,确实是同一人所绣,铁证如山,这点,你可有异议?”
“没有,此绣枕确实是出自我手。”烟落凝眉答道。原来他们方才让她随意绣一朵花,便是要去比对针脚,坐实证据,其实她也不会否认这枕巾出自她手,因为这“乱针”绣法是她自创,旁人如何能会?看来这慎刑司还算规矩,注重证据。
“贱妇,那你还矢口否认与七皇子之间的奸情?这枕巾是今日中午自七皇子的景仁宫中所搜出。七皇子赠你他的贴身玉佩,你赠他如此婚嫁所用的鸳鸯枕巾,这是何意?可真是郎情妾意,璧人一双。如此铁证摆在眼前,你还不从实招来?当真是要本官动用大刑?”主案之人爆喝。
从景仁宫中搜出?这枕巾原来是被他拿去了,心中悚然一惊,此事竟是闹得如此之大,竟然连七皇子的景仁宫都前去搜宫了。如今她身在这慎刑司,想必这宫内的七皇子也已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电光火石间,心中百转千念闪过,纷繁杂乱间唯有一念愈来愈清晰,便是,她绝对不能承认。唇亡齿寒的道理,她当然懂。
盈盈向主案之人掬了一礼,她轻声道来:“世人都知我原是七皇子的侍妾,我与七皇子之间嫌隙早生,他更是一怒之下将我休离。后我有幸奉诏入宫,伴驾皇上身边,即已得此殊荣,可享荣华富贵,又为何还要与七皇子藕断丝连呢?这枕巾不过是早些日子手边无事,随意一绣而已……”
语未必,那主案之人哪有耐心去细听,厉声吼道:“冥顽不灵,大刑词候!”
见状,烟落亦不再言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是有心人欲置她于死地。
少刻,两名黑衣狱卒入来,手中端着一只木盘,里头赫然是穿了细线的竹夹,苍白的竹片似乎都有些磨得旧了,偶尔的缝隙间似乎还凝着日久干透了的血迹,只看一眼,便教人心中寒颤直怵。那二人亦不多说,上来便是擒住了她,按了她的双手,再套上刑具。
头顶之上传来了主案之人森冷的语调,“你于宫中何时与七皇子私会,私会几次,都做了些什么,还不快一一从实招来。”
烟落咬紧牙关,双洞如火的眸子有幽暗的隐忍光芒,只默不作声,再多说无益。
“用刑!”
凌厉的爆喝声与钻心的疼痛一齐汹涌而来,一波又一波,十指连心,果真如此,有如千万只蚁虫在啃咬,又有如千万把锋利无情的小刀,不停地割着、剐着,她咬紧下唇,想要抵抗这无边的疼痛,却发现,嘴唇牙齿都在不停的颤抖,那种无法停止的颤抖,唇上的血腥味浑然不觉。只觉得有液体热热滑到衣襟之上,一滴,又一滴,腥热的,落在暗灰色的衣袍上像是一朵朵猩红色的小花。终于熬不过这剧痛,意识渐渐涣散,视线亦开始模糊,眼前腾地一黑,昏厥过去。
“扑”地一声,意识一片混沌的她突然只觉得自己全身一阵冰冷,强烈的痛意伴随着蚀骨的寒意再次清醒的袭上来,如巨浪海潮般汹涌欲将她吞没,全身不停的颤抖着,原来,是他们用冷水泼醒了自己。
“你说是不说,嘴可真硬,还没有本官问不出的供词呢。来人,再上大刑,用竹签!”
烟落此时全身已是疲软无力,只得任由他们抓住了纤长的手指,看着那一根根雪亮的竹签,有若钢针般,朝着她的手指狠狠地扎了下去,更是朝着本已是开裂皮烂之处扎下去,一针又一针,扎得那么深,疼痛的已是接近麻木,她看着暗红色的血汩汩地滚出来,眼前一黑,又是痛得昏了过去。
也不知昏迷了有多久,她仿佛是被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在茫茫雪地中行走,愈来愈沉重的脚步,再也迈不出去,直至瘫倒在地,耳边是谁?似处处有人在说话,也不让她安静地休息片刻。迷迷蒙蒙间,细听有人说着:
“她还是真是嘴硬,这般酷刑,就是大男人都受不住了。”
“是啊,连钻手指的竹签子也扎断了好几极……”
“合着总是没有人能活着从这慎刑司出去,她这又是何苦?早些招了,死的也痛快些,不必受这样的罪。”
说话声愈来愈远,最终四周归于一片平静。
“婕妤小主,婕妤小主……”
是谁在叫唤她,听着声音,像是琴书。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陡然睁开了双眸,却发现自己已是身置牢房之中,身下是腐烂发霎的稻草,一股刺鼻的酸臭味直扑鼻中。抬头处有一极小的窗,此时正照下一缕金色光芒,原来已经是早上了。只见琴书正抓着牢房的铁栏杆,一脸痛心的瞧着她。
挣扎着,烟落努力地朝她挪动,唇边带着一丝凄绝的笑,只道:“你怎么来了。”
“小主……”晶莹的泪水汹涌地自琴书眼中不断地涌出,无法抑制,哽咽道:“你受苦了……”
“他,怎么说?”清醒的意识告诉她,琴书一定是去找过七皇子了,不然又怎能入得这慎刑司。
“他……”琴书似欲言又止,最终咬牙说道:“他说,他说,他的清誉可都系在小主的身上了,慎刑司一向注重证据证词……只要能熬……相信小主的家人也一定盼着你活着见天日……”
是了,他竟是这么说的,无穷无尽的绝望一瞬间淹没了她,她早就知道了,他不会救她的,不会的。他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为了她的家人,她不能招认,就是想求死也不能,因为死了便再也说不清楚了……会连累他的清誉,亦会连累她的亲人……只有硬生生的熬遍这重重酷刑,才是唯一的出路!
卷二 深宫戚戚 第十二章 酷刑(二)
“时间到了!快走吧!’,身后不远处的狱卒怒目望过来,开始不耐地催促起琴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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