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缓缓点头。银锁明朗的笑容安抚了她的恐惧,让她觉得此番前去也并不是多危险的事。
银锁笑容未退,但话锋一转,道:“那个盾你拿好,若是有人要杀你,用盾挡住或可救你一命。”
马车已慢慢跑起来,银锁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拔出弯刀,见王妃面色微变,笑道:“别怕,他们还要抓你去邀功,不会一上来就要你性命,但若是觉得抢夺无望,说不定便会兵行险招,要你性命,免得南平王倒戈支持别人。”
南平王妃脸色又白了,银锁温声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会保护你的,金铃也会保护你的。大师姐很厉害,你就算不信我,也该当信她。”
王妃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最坏不过是个死,我并不是太在意。”
银锁点点头,道:“马上就来了。”
“什么来了?是金铃来了吗?”
银锁笑着摇头,道:“事情若是会有如此顺利,怎么还会要我来建业救你?是追兵来了,记得我同你说的话,大师姐没到之前,只能靠我们俩啦。”
王妃这才汪脚下望去,见车底软垫之上放着一个硕大的盾牌,似是藤条编就,稍有破损,刷成黑色,缝隙之中却净是灰尘。她用力拿起盾牌,却下了自己一跳。盾牌入手很轻,她敲了敲,又压了压,将信将疑,道:“这东西当真能挡住刀剑吗?”
银锁道:“不知道,这是从侯景手下那里抢的。我也不知道到底能有多大能耐,但他手下盾戟兵和乌龟似的,应该还不错吧。”
王妃叹了口气,喃喃道:“左右不过是个死……”
银锁笑了一下,口道“驾——!”
那拉车的骏马撒开四蹄,狂奔不止,银锁低声道:“趴下!”
王妃立刻趴在车上,还不忘拿盾护身,银锁展开双刀,忽地跳下车去,只听细细的破风之声不住地响起,前方隐隐火光,银锁的影子淡淡地投在车上,手中弯刀细如柳叶,薄如蝉翼,而舞着双刀的人,却像是鬼魅一般,连影子都是虚的。
箭矢要投在车上了,王妃越加紧张,趴在车上不敢动弹,却没听见几声箭矢钉在木头上的声音。
她再抬头时,银锁已跳上了车,道:“不必担心,刚才那一阵是射马的,你在车里,本也不大可能打到你的,我已全部打落了。马上便要进山下树林,他们没办法再射箭了。”
银锁转头笑了笑,道:“若是我大师姐在,就更加不必担心了。她有一手锁链绝技,只在空中一晃,天上飞蝗似的流矢就统统都打掉啦……”
后面追兵一时没了动静,银锁又仿佛郊游一般讲着金铃的故事,王妃一瞬间忘记了恐惧,追问道:“金铃当真如此厉害?”
银锁欣然点头:“她救过我许多次,她的武功我很佩服,人品么……”
“人品如何?”
银锁又笑道:“自然也是很佩服的。”
她心中暗道:大师姐你瞧,你做的坏事我统统不和你计较,只在你娘面前说你的好话,可要记得感谢我才是。
金铃不在附近,她的灵觉范围大大地扩张,整个区域都在她的监控之中,林中初初听着十分寂静,只有野鸟飞过的声音隐隐传来,地下的走兽相互追逐,倒是越听越热闹。
热闹也有热闹的好处。若是有伏兵在此,林中定然死寂一般。
王妃大着胆子从车帘后伸出头来,见前面隐隐火光,便问道:“银锁,前面有火光,别是追兵吧?”
银锁睁大了眼睛看了看,笑道:“不是追兵,那是鬼火。”
“鬼、鬼、你可没说路上还有鬼魂索命。”
银锁安抚道:“说是鬼火,也不过是路上倒毙的尸体里冒出来的罢了。死前尚且任人鱼肉,死后还能有什么大作为?瞧我念起咒文把他们赶走。”
她在金铃面前,尚且还老实着。盖因从小便将金铃当天神崇拜,不敢在她面前太过造次,但在别人面前,就原形毕露,讲话半真半假,半是吓唬,半是安抚。而平常若有危险的任务,大家这么笑闹一番,可消除紧张,免得任务时忙中出错,徒然丢了性命。银锁自己统领全局,素来指挥若定,大半靠的是她那一张笑脸,还有这些胡扯的话。
是以如今也并不管面前这人是金铃义母,她不论是嫁到王府做了郡马还是娶个少夫人回来,都得尊称面前人一声岳母,就又开始满嘴跑马。
王妃心思单纯,将信将疑,道:“你念什么经?佛经有用吗?”
银锁笑道:“我念的是光明经。”
低沉的喉音从她口中被压出来:
“广惠庄严夷数佛,起大慈悲舍我罪。
听我如斯苦痛言,引我离斯毒火海。
愿施戒香解脱水,十二宝冠衣缨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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