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府是有一个密室的,里面藏着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历代巧匠毕生最得意之作。
有最精美的珠宝首饰,也有机关布尽的大小物件儿,有奇思妙想的桌椅床榻,还有小巧精致,且号称天下最难打开的锁。
巧匠不是只能打首饰,应家人专注的是奇巧,这世间许多东西的开创都是出自应家之手,许多机关布置也是请应家人去做。就包括皇宫和皇陵的机关,都有应家人贡献的一份力量。
所以应家密室里的东西看似不如金银珠宝值钱,但是随便哪一样拿出去都能引起轩然大波,也能成为世人争抢之物。
应家每一个人自打手艺学成之日起,就已经开始构思未来那个能代表他一生的作品,就像每一任皇帝在即位的那一刻就开始修建自己的陵墓一样。
在他们心里,自己的作品能进入应家密室,那就是这一生最高光的时刻。除去家主之作一定会留在密室之外,其余族人只要做出能被家族认可之物,也将被收入密室。
他们一生都在为这个目标努力着,同时也倾家族之力保护着应家密室。
密室必然是要有机关的,机关也是出自应家之手,且每一任家主都会在寿元终止之前,再去亲手布一道只有下一任家主才能解开的机关。应鹏也去了,机关布下之后也将破解之法传给了应南天。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才过了两个多时辰,密室居然出了问题,启动了自毁。
自毁的设计原本是为了保护,是在应家有大劫难之时,毁掉密室里的一切,以保证那些东西不落到贼人手里。可眼下应家只是大丧,不是大劫,自毁为何就启动了?
应南天拔腿就往密室的方向跑,其它族人也跟着一起跑过去,灵堂一时间大乱。
夜温言趁乱拉住那个来传话的人,问道:“机关为何会自毁?可是有人闯入?”
那人摇头,“没有人闯入,什么意外都没发生过,它就是突然间自己就响动起来。都怪我,怪我没把家主的话当回事,没有说出来,都怪我!”他懊恼不已,不停地捶自己的头。
夜温言扶上他的胳膊,一道静心的法诀悄悄输了过去,那人立即镇静下来,这才又道:“家主临死前一直坐在密室里,他说再最后看一眼应家宝藏,还说要看一件特别重要的东西。当时他状态已经不是很好了,我就扶着他,按着他的要求打开了一只箱子。可那箱子是空的。”
他神情疑惑,“家主看到那是一只空箱子之后就急了,说不对劲,密室有人来过,东西被人拿走了。这时那箱子底部响了几声,家主就说不好,自毁机关要启动了,让我赶紧去通知族人进来把东西转移。可我还没等走呢,家主就不行了,咽了最后一口气。后来家里就操办大丧,一忙起来我就没顾得上说,等忙乱过后又发现密室的响动也没有了。便觉得家主可能是临死之前神智不清楚才会说那样的话,因为应家密室除了每一任家主之外,是没有其它人能进的。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进入,还是有家主带着我进去的,所有机关都是家主操作,我根本不可能再进去第二次。”
他说话也算清晰,夜温言大概听懂了。
应家密室丢了东西,应鹏还发现自毁机关要启动了,可他却没能撑到应南天他们到来之前就死了。而那自毁机关不知是何原因也没有立即启动,而是隔了几个时辰,这就让看守密室的人判断错误,没有及时说。现在机关应该是再次有了响动,他这才过来禀报。
“您是夜四小姐吧?我见过您。谢谢您来祭拜老家主,您先在这边坐一会儿,在下还得到密室那边去。”那个族人说完转身就跑。
夜温言拉了他一把,想了想,说:“密室里丢了东西的事,暂时不要跟族人说。”
那人愣了愣,还是点了头。
灵堂里只剩下夜温言和计蓉坠儿三人,夜温言走到火盆前,弯了腰开始捡那些匆忙之下散落在地上的纸钱。坠儿和计蓉也跟着一起捡,坠儿一边捡一边说:“看来在应家人心中,家主还是不如密室重要。家主还停灵在此,火盆里的火都还没熄,香也没燃尽,说跑就都跑了,一个人都没剩下,这家人心里还有亲情么?也不知道密室里有多少财宝,够不够他们分。”
计蓉却听说过一些应家的事,便讲起有关应家密室的传说。
夜温言一边听着一边往火盆里扔纸钱,直到应南天带着应家族人再次回来,她已经又上了新香,还跟应家人说:“真抱歉,又动了你们的香。实在是因为灵堂没留人,死者香断会犯忌讳,我这才多管闲事又给上了一遍。现在你们回来了,我也该走了,至于先前你们对我的声讨,我会当做没听过,当然也不会行使应老先生送给我的权力,来向你们应家提出什么要求。毕竟我也看出来了,在你们心里,应老先生也没有多少份量。”
她转身就要走,应南天着了急,伸手就去拽她的袖子,却被计蓉给拦了下来。
“师父。”他苦苦哀求,“师父帮帮应家,是我们错了,求师父帮帮应家。”他说着话竟是对着夜温言跪一下来,“密室不能毁,一旦毁了应家也就完了。没了传承的家族什么都不是,应家不能失去那间密室,求师父帮帮我们。”
夜温言看得皱眉,再看看四周的应家族人,眉头皱得就更深了。
应南天拜她为师,跪她自然是应该的。可其它人不知其中究竟,就眼瞅着三十二岁的应鹏去跪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怎么看怎么是夜四小姐仗势欺人。
于是就有人上前去搀扶他,还是一位看起来已经五十多岁的老者。他说:“南天,你二叔不在了,你就是下一任应家家主,身份尊贵,怎可贵个无品无阶的臣女?若今日她祖父或是父亲在此,你跪他们我们无话可说。为国捐躯的将军,天下人人该敬跪。可她是什么身份?你跪了她让我们应家的脸往哪儿搁?还不快快起来!”
“五叔!”应南天抬头看那人,大声道,“夜四小姐是我的师父,我在奇巧阁就给她磕了认师的头,如今也跟着她在外头做事。这个家主我本来也没想当,我就想一辈子跟着师父学手艺涨见识,请五叔一定明白,我给她磕头不丢脸,徒弟给师父磕头天经地义!”
“你为何要拜她为师?”那位五叔气得直哆嗦,“她能教你什么?”
“黄金提纯之法!还有五叔叔在奇巧阁看到的那只二十四小时的时钟,都是出自师父之手。我早就跟五叔叔说过,可是五叔叔不信,那我能有什么办法!”应南天也着了急,“眼下应家危急时刻,五叔要是不想让密室毁于一旦,那就跟我一起求求师父出手相助。密室的自毁机关我们谁都没有办法,唯今之计只有求师父出手,才能有一线希望!”
五叔还是不信,他不停地摇头,“太年轻了,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懂得黄金提纯之法!又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时钟来!你不要再往她脸上贴金了,她就是长得再好看,也不值得你把这一生都赌上!听五叔的话,断了和她的关系,不要再去那个首饰铺,踏踏实实的回到奇巧阁去,皇宫的奇巧阁才是我应家人该在的地方!”
应南天又气愤又无奈,干脆不再理会五叔,只仰头看向夜温言,“师父只管同我一人说话,是我一人在求师父,请师父出手,帮应家渡过这一关。”
说完,又回过头来冲着一众族人~大声喝道:“全都给我跪下!为你们的胡言乱语道歉!请求夜四小姐原谅,帮我们应家一次!”
应家人稀里糊涂地跪,道歉是道歉了,但也不情不愿。并不是他们真觉得自己错了,他们只是在听家主的话而已。可要让他们开口相求,他们就说不出口了。显然他们跟五叔是一个心思,夜温言不可能管得了这个事儿的,密室已经不行了,马上就要塌了,谁去也没用。
“你们可真是好样的!”应南天气得脸都红了,“既如此,我这个家主做不做也没有任何意义!”他手一甩,直接把家主令甩到五叔身上,“还给你们,谁愿意当谁当,仅此一次,以后应家的事我再也不管。”说完又看向夜温言,“师父,帮我一回,就当帮我死去的二叔。只请师父出手试试,不管成与不成,今后这个家我都不会再回了。”
夜温言很是无奈,伸手把夜南天扶了起来,然后看向那位五叔:“密室若已经是死马,不如就让我去医一回。你们只当我是神医,医的是死去的马,且看能不能把死马给医活了。”
应五叔重重地叹了一声,“罢了,去看吧!反正也不会有更坏的结果。”
应南天闻言大喜,拉着夜温言就跑。计蓉和坠儿立即跟上,所有应家族人也一起跟上。
应南天的坚决让应家人不得不集体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夜温言真的拯救了密室,他们又该如何面对这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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