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月静了一瞬。
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她最近刚补的婚戒,但温暖覆盖着她手背的不只他的宽大手掌和指环,还有武装制服专配的黑色护腕——高韧度材质,弹性优秀,盖住三分之一掌骨,边缘镌着银色袖珍警徽。
夜幕渐垂,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光静静投下来,映在不同材质和形状的金属上,警徽和婚戒各自反射出淡淡银光,各自无声宣告着内容不同但都贯彻此生的永恒誓言,掌骨一侧坚毅如铁,指骨一侧旖旎长流。
她低头看着它们,掌心翻转向上,反握住他的手指,不动声色闭了闭眼,继续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起波澜。
分开三千余天才和好、婚假尚未过半、领证不足整月。
现在,他就要去执行危险任务了。
那些绑匪有枪,蛰伏近十年,动机复杂,曾经想要设计埋伏在河对岸射杀他。可他们如今连绑匪的真正身份和动机都还没彻底摸清楚,就已经不得不出发去救人——这是她一直都在避免让自己深入纠结、过分担心焦虑的事,她拦不住他,也根本不可能开口拦他。
因为他是警察。
因为她不是他此生唯一要守护的人。
……
她在心中默默背诵《警察法》法条,面上沉静淡漠。
不能泄露出来……半丝的不舍和担忧都不能……否则会让他不安、让他分心、会在临出发前再徒增他的心理负担……不能,她能做的已经够少了……
说不清究竟出于什么心理,她甚至不敢伸手给他整理警服领口的褶皱,目光在下意识逃避他的藏黑色硬朗衣领,因为那种临行前整理衣领的动作像极了妻子与丈夫在家门口依依不舍的告别。
丈夫即将出发去战场捕杀恶龙,恶龙手中有两把柯尔特手枪和一个柔弱人质,也许还有很多子弹,而善文疏武的妻子却只能在救护车里呆坐祈祷,这辆救护车还只是为人质准备的,不是为那些英勇战士们……不是的,不是告别,她不喜欢告别,她才刚回到他身边,她绝对不要这种矫情脆弱的告别。
……
让他说出来吧,她这样想着,又看了眼表。她能做的只有这些,和他一起分析案子、争分夺秒多说一些、把余下的顾虑和未解之谜都说出来、他们多讨论一些,也许可以再有些新的进展或灵光……
于是她平静开口,五指指尖穿插进他的指缝逐一扣住。
“怎么会觉得被动呢?我们现在不是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么?你都已经想到‘王小宇’可能是谁了,虽然还没有到豁然开朗的程度,但总比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啊。”
成辛以摇摇头,指尖在警用头盔上叩了叩,俯低上身,像一座藏青色的山。
“但为什么离真相越近,我反而开始有一点觉得我们的处境越来越被动?以目前的局势,看似有所好转,但其实时间越来越紧迫,一刻都耽误不得。为了尽快救出人质,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再继续仔细整理思路,徐墨的审讯笔录也没做完整,只能暂时交给老杨去继续细审,但人手又不够,老杨等一下也必须得先去现场支援了。你看吧,我们根本就是在被拖着走,像打地鼠一样,哪里冒头打哪里。”
……
既然如此……
视线终究落到他皱巴巴的领口,方清月看到系着那枚木哨子的链子在藏黑色衣领之下隐隐漏出一点。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去了啊……
她听到心里有个微弱的声音,毫无身为警属的气度,正在非常不识大体地放肆尖叫。
……他们没有杀刘亚楠,但他们想杀他啊……那他为什么不能留在队里调度中心、只负责远程指挥呢……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一定要亲自上阵抓人……其他同事不也都是正经刑警么……他明明还在休婚假……为什么一定要他去……
……如果绑匪没有武器就算了……可是他们有枪……他们甚至曾经对着河水练习射击,就是为了杀他,只是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而暂时放弃了而已……
……为什么一定要他去……
……能不能不要去……
……
……
但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抬了抬眼皮,用力捏了两下自己的手指,途中碰到他的茧,几乎是竭尽全力才忍住不去触摸那枚木哨和他的脸,冷漠转动扶手椅,在工作电脑的警队系统信息库里输入“徐阳”的名字,按下回车键,声音维持平静,回应他的话。
“因为绑匪手上有筹码,所以你才会有这种感觉。但他们也只有刘亚楠这一个筹码,对么?只要顺利把她救出来,我们就还有时间。”
成辛以叹口气,点点头。
再抬眼,才后知后觉发现她虽然面容平静无异,眼眶也没有湿润或变红,但睫毛却在微微颤动,是平常不太多见的频率,指关节也很苍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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