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三两天的路程,谁知钟晓未曾出过远门,平日只在濮阳城里晃荡,即使钟难偶尔带她出去,也不会由着她四处乱跑,因此对江湖上许许多多的有趣东西大为惊奇,无论杂耍的,说书的,卖糖人糕点的,一路上看见些新鲜玩意就非要凑上去好好瞧个明白,李夜墨虽然看惯了这些,却也都处处依着晓儿,二人直走了五日才到翠屏山脚下。
翠屏山山势极陡,不少大块的石头兀得突出,爬满青苔,各色高低的植被远远看来不是长在山上,倒似和山并排而立,一簇簇直扎到山顶上,真的如同一面巨大的翠绿屏风!
一条凶险非常的石阶也不知是那朝那代修筑,如同一条灰色细蛇爬在屏风上,一点也不曲绕,看得人心里发怵!
“臭李夜墨快看!那里有个好怪的人……”
钟晓正惊异这好陡的山,好险的路,却看见一个人左右手各提一只木桶,踏着石阶上山,每一步都要跨过七八个台阶,身若柔兔,步履如飞,更奇的是这人看似是山上下来打水的,提的却是两只破桶,水一刻不停的从桶底流出,走过的地方全都洒湿,想来从山脚一路上去桶里的水也不剩几滴了。
李夜墨微微一笑道:“晓儿,你若是说那打水的怪人,这怪人我却是认识的。”
钟晓嬉笑道:“原来他是在打水呀,我还道他是在给这石阶洒水除尘,要是那样啊,这一路可真忙坏了他!”
李夜墨笑道:“只怕他宁愿给这几千、几万阶石阶洒水除尘,也不愿打桶水呢!”
“哈,我知道了,这人是个笨人,桶坏了却不舍得换个新的,只一天天自己沿着山路跑来跑去,跑断了两条腿,却接不了一桶水!”
钟晓说着摊手笑道:“桶里空荡荡,地上湿淋淋,哎呀呀,呜呼哀哉,何其哀哉!”
李夜墨笑道:“这么一个呜呼哀哉的人既然让晓儿见了,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何不叫他停停脚,歇一歇,听晓儿讲讲道理如何?”
钟晓拍手道:“好啊好啊!只是不知道这人叫什么,怕是喊不停他。”
李夜墨指了指山上人道:“倒不用非要知道他叫什么,晓儿,你且瞧他像什么?”
钟晓见那人飞身上山,每一步都只是两只脚尖一起轻点,起落轻盈潇洒,却又有几分古怪,道:“这人像什么呢?倒不似猿猴攀枝,大鹏展翅,蜻蜓,蝴蝶点水掠风的?”
想了片刻,捂嘴大笑道:“呀!我知道哪里怪了,这人起落总是双脚一地,贴着地飞,活像只地雀!”
李夜墨笑而不答,山上的人却耳力不错,竟听见了,回头望向两人,欢喜叫道:“大师兄!大师兄你回来了!”
说着提着两只桶又折返下来,这人上山已是极快,下山更是一跃十七八阶台阶,一时水桶上溅下漏,晶莹一片。
“大师兄好福气,师父就许你下山,一去又是这么久,可气死我们四个,不……我们三个了,哈,这位漂亮姑娘就是钟晓钟姑娘了吧?葛某给钟姑娘行礼!”来人笑着躬身说道。这人轻功修为极高,提着两桶水上山下山却也只是微微有些气喘。
“嘻嘻,是了!我是晓儿,还请问公子大名。”
晓儿也学着那人的模样躬身行礼道。
李夜墨笑了笑道:“这小贼姓葛,大名嘛上炳下辉,葛炳辉,在我们师门里排名第三,练功是大大的厉害,师父要他去学鹰击长空,大鹏展翅,他却去学那地雀跳跃的神功,师父,师兄弟也只能佩服佩服!自号天下第一青眼神地雀的便是他了!”
钟晓听李夜墨打趣师弟,在一旁吃吃的笑。
葛炳辉苦着脸道:“师兄在旁人面前不要总揭我短,不然师弟将来出去怎么光耀师门!”说完又是一笑道:“不过也不是外人!”
晓儿登时羞得两颊通红。
“老三,怎么只有你?老二,老四今天不来打水的吗?”
李夜墨瞧钟晓一脸娇羞的模样,怕这雀儿呱呱又要说出什么,忙开口问另外两位师弟。
“二师哥,四师弟啊……他们也来了,应该就在我后面的。”
三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就见树丛里闪出两道身影,一样的身手矫捷,一样提着两只木桶。
老三赶忙出声招呼,几位师兄弟感情极好,两人一见师兄回来了,还带着一位姑娘,都似老三那样提着水桶,洒着水花就飞奔而至,好不欢喜!
翠屏山上五名弟子一时间四个都在山脚下聚齐了!
大师兄李夜墨自不必说,入门最早。
老二肖百川年纪最大,原是山下的樵夫,有一日见阮经亭轻身飘过,形如仙人,一时兴起就拜在门下,山下却是有妻子子女,常要下山照顾生计,因而虽已四十几岁,功夫却不及老三,更莫说李夜墨了。
老三葛炳辉与老四杜雨,倒是和李夜墨年纪相仿,葛炳辉性格跳脱,自号天下第一青眼神鹰,功夫使得却如同地雀,怎么也改不回来,师兄弟间就常以雀儿唤他。老四杜雨是师兄弟里最为稳重的一个,只是入门太晚,武艺平平。
李夜墨本还有一位五师弟,五师弟与玄门有缘,不学武艺只学道法,年只十岁,却是这翠屏山假道观里唯一一个修持道法戒酒戒肉的真修士。
李夜墨和钟晓要到山上,三位师兄弟也不打水了,一定要把两人送到观里,一路上七嘴八舌的为晓儿介绍山上的事,钟晓原还道李夜墨嘴上话多,没有高手之风范,今一见原来翠屏山上几位师兄弟人人如此,只觉好笑,却也没有隔阂了。
六只水桶摆在地上,两两一对,晓儿细看后不由暗暗咋舌。
六只桶桶底都打了一个圆洞,洞的大小尚不相同,老四的两只最小只有筷子尖大小,老二有小指粗细,老三的则足可以塞进一小颗葡萄,用来提水怕是半山腰水就一滴不剩了!
杜雨师弟向她解释道,翠屏山上练功除了内功修习以外,便只有提水,捉铃,打酒三样。
打水必须日日为之,几人一起要用这漏水的桶打满观里一只硕大的水缸。
捉铃就要看师父的心情了,哪日酒不好喝又或太好喝了,几个师兄弟便倒了大霉,一夜都别想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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