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听不见一点自己熟悉的声音让她感到。已神不安。
如果他在谷仓里干活,我应该已经听见了,多娜想。但她小镇耳朵接受到的仅有的声音,是她自己踩在汽车道的碎砾石上时发出的吱吱嘎嘎的脚步声和一种很低的嗡嗡声——她没有下意识去想,她的脑子只把它当作从路边一根电线杆上的电源变压器发出的声音。
她到了发动机罩前面,正想从品托车前穿过去,就在这时,她听见一种新的声音,一声低低的、重浊的嗥叫。
她停下脚步,迅速抬起头,试图确定声音的来源。
有一刻她确定不了,她突然感到一阵恐惧,不是因为声音本身,而是因为它好像没有任何方向性,它不是来自任何地方,它又来自所有方向。
这时她身体内部的雷达——也许是她求生的装备——开始转向每一个方向。然后她知道了,嗥叫是从车库里发出来的。
“妈咪?”泰德拉着安全带,最大限度地把他的头从窗口远远伸出来,“我解不开这该死的老——”
“嘘!”
(嗥叫。)
她探着脚地向后退了一步,右手轻轻搭在品托的发动机罩上,她绊网上的神经像灯丝一样细。她并没有恐慌,只是高度地警觉:它以前不嗥叫。
库乔从乔·坎伯的车库里出来了。
多娜目不转睛地看着它,呼吸并不觉得痛苦,但它已经完全在喉咙口停住了。
这是同一只狗,这是库乔,但是——
但是,噢,我的——
(噢,我的上帝!)
狗的那双眼睛盯着她,它们发红,充满粘液,正向下漏着什么粘乎乎的东西,是粘乎乎的眼泪。它的黄褐色皮毛上缠结着淤泥和——
血,它是——
(它是它是血上帝上帝!)
她好像动不了了。
没有呼吸,肺中只有死一般低平的波动。她曾听说过人受惊时会瘫痪,但从来没有意识到它会这样全面地发生。她的大脑和她的脚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沿着她脊椎骨向下的那根扭曲的灰色细丝已经关掉了信号。她的手只是手脱前部没有感觉的愚蠢的肉块,她的尿流出来,而除了模糊地感觉远处有一种温暖,她一无所知。
狗却好像知道,它可怕的、没有任何思想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多娜·特伦顿大大的蓝眼睛,它慢慢地向前踱着步,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它现在站在车库的地板上……它现在在二十五英尺外辗碎了的砾石上。有一种低沉的呜呜的声音,那是威吓,又像是稍给人以安慰,泡沫从库乔的鼻吻上滴下来……然而她动不了,一点都动不了。
这时泰德看见了拘;辨认出在它毛皮上形成纹理的是血,他尖叶了起平——一种高而尖厉的声音让库乔的眼睛动起来,大慨就是这声音让多娜得以解脱。
她做了一个蹒跚的老酒鬼似的大回转,小腿砰地撞在品托车的挡泥板上,一种钢钻似的疼痛向她的臀部直冲上去,她绕着发动机罩向回跑。
库乔的嗥叫骤然变成一种能震碎一切的激怒的咆哮,它向她扑了过来。
她的脚踩进松松的砾石中,几乎要从她身体上滑出去,她的手臂重重地撞在发动机罩上,这才让自己没散了架。撞着的是滑稽骨,她发出一声尖锐的痛苦的叫声
汽车门紧紧地关着,这是她自己从车里出来时无意识间关上的,门把手上的镀铬按钮突然眩目地明亮起来,把阳光像箭一样射进她的眼里。
我永远不能打开那个门进去关上它了。她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可能就要死去的想法,这让她倍感窒息。
没有足够时间,没有办法。
她一把抓开门。她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在喉咙里进进出出的啜泣般的声音。泰德又尖叫了,那是一种尖锐、断裂的声音。
她坐下,几乎是坠落在驾驶员座上。她扫了一眼扑过来的库乔,它正绷直后腿向她跳过来,要把几乎两百镑的重量都撞向她的大腿。
她用两只手猛地把品拓的门拉上,右臂靠上方向盘,用肩揿响了喇叭。关得正及时,刹那之后她车门上传来一个沉重,坚实的声音,好像有人抡着一大块木头狠狠地砸向了汽车。狗暴怒的咆哮突然停住了,一片寂静。
把它自己敲出去了,她歇斯底里地想,感谢上帝。
过了一会儿,库乔满是泡沫的扭曲的脸在她窗外弹了出来,只有几英寸远,好像恐怖电影里的恶魔为让观众毛骨悚然至极,径直从电影屏幕上扑了下来。
她可以看见它粗大的牙,她又一伙有了可怕的几乎要晕过去的感觉,这只狗正看着她,不是看着一个不巧和年幼的儿子一起掉进汽车陷饼里的女人,而是看着多娜·特伦顿,好像它一直只是在徘徊,在等待,等她出现。
库乔又开始叫了,即使在汽车坚硬厚实的安全玻璃后,这吼声也不可置信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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