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也知道虬面盂尝在武林中朋友大多,自己也不能在中原武林立足,于是他远奔西北,在这凄冷之地,一耽就是二十多年。
这些年来,他闭门自思,心里更难受,原来他本性不恶,只不过气量太狭,将恩怨看得太重。
这可以有两种说法,恩怨分明,本是大丈夫的本色,但睚眦必报,却有些近于小人行径了。
此刻,这段二十多年的公案,似乎已到了获得结果的时候,但是事情纷缠,却竟让这寻仇二十多年的孤子谢铿,受了童瞳的救命之恩。
于是杀父之仇,救命之恩,这两种情感在谢铿心中交相冲击着,使得这光明磊落的汉子一时之间也完全怔住了。
这种情景是极为微妙和奇特的,是任何人都无法形容得出的。
“他此刻也许还不知道我是谁吧?”谢铿微微冷笑,暗忖:“二十多年来的追寻,今日总算有了结果了。”
他心中虽然怨毒已深,抬头一望,看到童瞳苍老的面容,再想到人家对自己的大恩,这么深这而久远的怨仇,竟像是冲淡了不少。
童瞳轻轻咳嗽一声,倏然睁开眼睛来,这给他苍老的面容添了不少生气。
两人四目相对,童瞳微微含笑问道:“你是姓谢吧?”虽然这笑容使人看起来,并不能丝毫感觉有笑意,但他总算是笑着的。
谢铿可大吃一惊,脱口道:“你怎会知道?”
童瞳又一笑,目光远落在土壁上,说道:“我想你大概也知道我是谁了。”
他再一笑,笑声中混合了更多的叹息,缓缓说道:“血债用血还,这我童某人知道得最清楚,你既是谢恒夫之后,二十多年前我欠你的,今天就还给你吧。”他双目一张,豪气顿生,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朗声道:“我可不是怕你,这点你要知道,只不过——”
他颓然长叹了一声,苍老之态,又复大作,接着道:“只是我年纪这么大了,壮志早就消磨殆尽,你要动手,就请快些。”
说着,他又悄然闭起眼睛来,仿佛对任何事都不再关心了。
没有任何事使得谢铿像此刻这么难受过,这是他平生所遇到的最难解决的事,也是他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解决的。
他生平唯一的仇人,和他生平最大的恩人,竟然同是一人,他缓缓抬起身子,缓缓的站在地上,此刻他与童瞳面面相对,童瞳脸上满布着的皱纹,他看起来更为明显而清晰了。
土窑中又是一阵沉寂——
这使人感觉到更像坟墓了,突然——
在这极端沉默之中,发出一声轻脆的笑声,这种笑声和这种情景,的确是太不相称了。
童瞳和谢铿同时一惊,身形半转,眼光动处,却看到这窑洞之内,竟突然多了一人。
那是个妙龄少女,一眼望去,身形袅娜,风姿如仙,在黯淡的光线之下,令人有突来仙子的感觉。
她带着一脸轻巧的笑容,望着童瞳和谢铿两人,而童瞳和谢铿两人,却被她真正的惊骇住了。
“这会是谁,”两人都有这种想法,在荒凉的黄土高原下,在寒冷的秋夜里,在这种凄冷的上窑中;竟会发现这么个少女,这真是有些近于不可思议了。
那少女笑容未敛,满头秀发,想是为了外面的风,用一条深紫色的罗帕包住,全身也穿着是深紫色的衣服,在这种光线下(霸气 书库 …。。),任何人都会将她的衣着的颜色看成是黑色的。
谢铿与童瞳非但都是几十年的老江湖了,而且武功之高,在江湖上也己可数得上是顶尖高手,但此时竟却被这个少女震惊了。
一来是因为这少女竟在他们毫无知觉之间闯入,轻功之妙,可想而知。
再者当然他们都被这少女的来历所迷惑了。
那少女巧笑情然,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走得越近,童瞳越觉得她美艳不可方物,尤其是颊旁的两个酒窝更是醉人。
他在心底又升起一份恐惧的感觉,这感觉竟和他第一眼看到谢铿的面貌时完全相同,因这少女的面貌使他想起了另一个人,而这个人也是这昔年曾叱咤一时的黑铁手深深惧怕的。
谢铿只觉得心头一荡,他年已三十,闯荡江湖也有十余年,这种心里摇荡的感觉,今日倒的确是他第一次所有的。
“你还没死呀?”这是少女第一句话,虽然仍是在巧笑中说出的,谢工听了,可全然忘记了这少女笑容之美,心中大骇:“难道我身受之毒竟是这妙龄少女所施的,否则她怎会说出此话。”
哪知这少女一侧脸,又笑着对童瞳说:“是你救他的吗?”
童瞳心里的惊恐,比谢铿更甚,本已苍白的面色,现在更是形同槁木了。
那少女依然笑得如百合初放,甚至连眼睛里都充满了笑意。
她轻轻一抬手,春葱般的手指,几乎指到童瞳的脸上,道:“你不要说,我也知道是你救他的,我真奇怪呀——”
她故意顿住话,明亮的双眸,的溜溜的在童瞳和谢铿两人身上打转。
童瞳忍不住问道:“你奇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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