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脑袋瓜像要碎裂开来那般疼痛。可是,是谁在我眼前点了蜡烛啊?不对,原来是白天的亮光。我皱着眼睛,坐了起来。
真是的。我竟然躺在地上。哎唷,全身骨头酸痛。我想起身坐好,突然感到有些奇怪。这里是哪里啊?哎呀,这天花板我好像很熟悉?而且周围的家具也总觉得很熟悉?我以为这里是哪个旅馆……呃。原来是我家。
哎唷,头好痛。可是,亨德列克呢?我坐在地上,转身过去,结果整个人都僵住了。
亨德列克悬腿坐在床边,他的头低垂着。透过窗户射进来的冬日阳光,照耀着他的银色头发。看起来像是在他周围泛出一整圈的光芒,但是亨德列克的脸却笼罩着阴影,显得有些暗沉。
难道他一整夜都这副姿势吗?
我费力地移动不太能动的双腿,站了起来。在我站直身子的那一瞬间,头晕目眩,我不禁摇晃了一下。此时,亨德列克说道:“你起来了啊?”
亨德列克连头也没转,如此说道。我勉强扶着椅子,站直身子。
“呃。我还以为您在睡觉呢。难道您一整晚都这样坐在那里吗?”
亨德列克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把手往旁边移动。仿佛就像是只有手还活着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握住木杖,起身并且说道:“我们到村子里去看看吧,修奇。我一向都是在散特雷拉之歌吃早餐的。和我一起去吃吧。”
“啊,是。我先梳洗一下……”
“快去吧。”
亨德列克在我盥洗到穿衣服的这段时间,站在庭院里,一动也不动。要是有人看到,一定会以为我家庭院里长了一棵人形的树木。
我翻找衣柜,想要换穿衣服,突然间,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可是我再仔细一想,其实这只是几个月前的事。
那是在老爸要离开的几天前的一个夜里吧。老爸不知道写了什么东西,然后就把它放到衣柜上面了!我摸索了一下衣柜上面。过了一会儿,我就在衣柜上面发现到一张蒙了灰尘的纸张。
给修奇:你发现到的这封信里写的是我的遗言。虽然我说这是遗言,其实也没有什么话要说。你就原谅我吧,没有好好照顾你长大成人就这样离开了你。如果你这小子不原谅我,又能怎么样呢?反正我也已经死了。
眼前一片茫然,一定会觉得无可奈何,但是死亡其实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其实没有特别不同的地方。只是想看我的时候,看不到我,想和我讲话时,无法和我讲话,可是我爱你的心依旧不变(你这小子,死人会有特别改变心意的事吗?哈哈哈)。
不过,我拜托你,你赶快把我忘了吧。
我不希望被留在你心里头。我觉得死掉的人干涉活着的人太多,并不是件好事。而且活着的人不让死掉的人死,这也不是件好事。你就让我静静地被遗忘吧。你要是紧抓着有我的记忆不放,只会使你情绪很累。反正我都已经死了。你就静静地接受这个事实吧。最好你还能笑着嫉妒我好了。
因为,你老爸我现在啊,已经从痛苦和烦闷中永远跳脱出来了。哈哈哈。
你快乐,我就会快乐。这个事实是我死了也应该不会改变的事。所以,你就快乐地活着吧。因为这样一来,我就算死了也高兴。
再见。
哎唷,老爸……我紧抓着老爸的遗书,开始格格笑了起来。但是过了一会儿,我手上的遗书却开始看起来很朦胧。
我大致准备好之后,走近亨德列克的身旁。可是,我都还来不及讲话,他就已经迈步走出去了。结果我什么话都没讲,只能跟在他后面走。
他在树林里走路的步伐,甚至像是比我还要熟悉那条路般地快速。走了一段路之后,亨德列克突然开口说道:“你干吗全副武装啊?”
“咦?”
“你那身甲衣的声音加上剑的当琅声,实在很大声。都已经回来故乡了,你现在不是要去吃饭吗?”
呃。我这才发现到,我把之前在冒险时所穿的硬皮甲,甚至还有巨剑都穿戴出来了。而且我手上还戴了OPG。我用尴尬的语气说:“啊,对哦。我习惯了,才会这样子。在旅行的那段期间里,我大概都没有卸下武器装备。现在我才发现,如果没有这样,我会觉得很空虚。”
亨德列克微笑了一下。这笑容代表什么意思呢?他说道:“爱情是种束缚吗?”
“有头有尾才能知道是牛还是猪吧。”
“真是没话可说了。我们赶快走吧。”
真的是。他说没话可说,结果我却更加在脑海里有话挥之不去。亨德列克只是对我笑,并没有要再说其他话的脸色。那么一来,这就像是丢给我一个课题了。
他再怎么看都不像是昨天的亨德列克。那么,我最好是叫他泰班。三百年的挫折痛苦已经被亨德列克带走,如今在我眼前走着的只是泰班吗?
这算是件稀罕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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