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被无视的方澈静立在房间里,眉毛微微抽动。
秦秣一关上洗手间的门就忍不住嘴角上翘,低低笑了起来。方澈那点小心思,就算她在刚醒来的时候没看明白,自他询问“你的衣服起,秦秣也就猜到八九不离十了。”
真要论到男女间相处的经验,秦秣可不知道比方澈深厚多少倍。她完全不需要疑问,就知道这小子是从别的地方起床后才坐到她床边上来的。方澈想要吓到秦秣,至少用这一招的成功率直线低到了百分之一以下。
“小方。”再次从车上下来,秦秣回学校的时候回身对着方澈一笑,轻劝说了句:“你的功力还不够,要好好修炼才行哦!”
她说话一向很少带着音节助词,像‘哦’、‘啦’这种惯常表现女孩青春俏皮的尾音,她更用得极小极少。此刻她乍然这么一说,那调侃意味真是浓得几乎将成实质,方澈真到她走出去老远,都仿佛还能看到她带笑的双眸盈盈雾化在眼前。
这一刻,方澈却没有分毫窘迫或者生气的感觉,他摇摇头,嘴角高高地向上斜起。
秦秣疯狂的工作状态在一月底的时候忽然被卡住,因为H大的期末考来临,各种测验和论文接踵而来,压得秦秣终于又感到了学习的紧张气氛。
她其实是不怎么紧张的,她记忆力一向很好,选择的专业又是汉
语言文学。除了西方文学史和马哲文论需要她费点功夫外,其它各门课她都能轻松搞定。但秦秣不紧张,不代表其他人也不紧张。
钱晓就很紧张,她一紧张起来,拽着秦秣就不放手,秦秣于是进入帮钱晓补课的大业当中。
期末的时候各科老师也没有开课,摸约是留了一个星期给学生自行复习。
冬天天气冷,秦秦秣就抱着个热水袋,关着宿舍门,缩在椅子上面给钱晓讲解古代文学史,帮她进行重点和简化记忆。
没过多久,钱晓就感叹:“秣秣,你说的比柯教授说的还要有趣得多嘛,他怎么讲课就没你这么有趣?”
“你还听不听?”秦秣眼皮子也不抬一下。
钱晓偷偷扮了个鬼脸给她,又打起精神认真听讲。
“北宋初期文坛复古……”
“什么叫复古?”钱晓嘴快地接上话。
秦秣无奈道:“我正要解释。”
“哦……”
“晚唐五代盛行骈俪声偶,文人们但凡遣词用句或者赋诗作文,都以对仗华丽为美。有几位老先生就有点看不过去,比如说像柳开、田锡、穆修等人,他们就觉得文章太华丽没有实质。”秦秣说到这里,稍顿。
她看钱晓一副又要提问的样子,摆摆手便道:“当然,在提出那种观点的时候,他们还未必都是老先生,不过晓晓你只要记住这几个名字就行,他们的年龄和八卦暂时不是人需要关心的。”
钱晓扑哧一笑,又噘起嘴道:“谁要关心那几个老头子的八卦啊!”
“他们也曾经年轻过。”秦秣微微抿唇浅笑。
这个时候,一直坐在另一边椅子上苦恼翻书的张馨灵终于忍耐不住,轻哼道:“柯教授还说了,这几个人虽然同样是主张复古,但他们的复古方向又各有不同,这都是我们要分辨清楚的。”
话一说完,她神情就微带挑衅。从她上次跟秦秣闹了那么个小龃龉以来,她就很少再主动跟秦秣说话。她们同在一个寝室,本来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张馨灵在学生会一向混得很好,每天待在寝室的时间,除去睡觉时间不算,通常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在这么短短的半个小时里,要无视一个人真是再简单不过。张馨灵心中对秦秣有气,总觉得她太清高太自负,那眼神就算看着平淡都好像是在鄙视别人。张馨灵在心里一日日积累着委屈,总就琢磨着要逮个机会好好削一削秦秣的面子才好。
“原本就是各有不同。”秦抹听到提问,也就随口回答:“柳开所推崇的是韩愈和柳宗元一派的古文,他所看重的是文章的社会功利价值,实际上总结起来,也就是说,他认为读书作文,必须要可以经世致用,否则都是空谈。”
“宋词不是都很华丽吗?宋朝#呀本就是一个繁觉的年代……”钱晓又小小声地提出异状。
秦秣笑道:“我说的是宋初文坛别具复古倾向。事实上,整个宋词的风格也不能简单地用华丽或者朴实来形容。柳天别的观点其实也都一般,但有一句话我很喜欢。”
“什么?”张馨灵应了一句。
“非在辞涩言苦,使人难读诵之。”秦秣说着又觉得好笑:“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柳天的理念是不会错的,但他自己的文章其实也常常晦涩艰难。”
她本是嘉佑年间人,而自古文人相轻,秦秣有些看不起柳开也算她的臭脾气发作。但她这样的语气言辞在张馨灵看来,又实实在在地是在装模作样,可恶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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