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秦秣脚下一顿,拍开方澈的手,瞪他道:“去哪里?很快就到午饭时间了你知不知道?”
“所以要去吃饭。”方澈万分理所当然地回答,又伸手牵住秦秣的手。
秦秣直接无视掉他的逻辑,继续表明立场:“我家的午饭就快上桌,我要回家去吃。”
方澈沉默片刻,低声道:“很久没人陪我一起吃饭了……”他语调很淡,仿佛不露情绪。
秦秣还是因为他这句话而犹豫了一瞬间,然后伸手向他:“手机。”
方澈唇角翘了翘,连忙将自己的手机递向秦秣。
“拨通我家的电话!”秦秣愤愤地看着防侧,继续指使他做事,以稍平自己的怒气。
等到电话痛了以后,那边传来秦云婷的声音。
“姐,我今天中午不回家吃饭了。”秦秣的想法是,平常秦云婷和秦云志也常常不在家中吃午饭,他们活动不少,连带着就显得秦秣太过不合群。
秦家人都希望秦秣能够更开朗些,多些朋友,多些交际,好过整天闷在家里。
去年末平常不愿意跟同学出去玩,只是因为觉得在学校常常见面就够了,没必要再浪费寒假的时间。而且打从她跟秦云婷参加过一次她那同学聚会后,秦秣就对集体聚餐、滑冰一类的学生常用活动感到发怵。所以她认为,若是此刻跟方澈出去吃顿饭,倒正好可以两全其美,也省得家人为她性情“孤僻”而担忧。
“怎么?不回家吃饭?”秦云婷声音一扬,反应出乎秦秣预料的激烈。
秦秣眨眨眼,还是继续道:“同学找我出去吃饭,不行吗?”
她隐隐想起正在自己沉迷于《神雕》的时候,秦云婷说过今天是个特殊日子,可是腊月二十八,能有什么特殊?
“算了!”秦云婷的声音软了下来,忽又笑嘻嘻道:“今天有同学找你吃饭?难为还有人记得啊,真不错。那你就跟他们出去吃吧,不过要记得,晚饭一定要回来吃哦!”
“他们”和“他”,一字之差,区别却大得很。秦秣没再解释所谓同学只是方澈一人,干脆地应和了晚餐的要求,然后挂断电话。
方澈带着秦秣一路走,那目的地再次出人意料。
“这是?”秦秣跟着方澈一起走到了一个她此前从未走过的地方。
这一处两边都是高墙,一条窄窄的小巷弄也不知道多久没人走过,地面上脏灰一片,秦秣一脚踏过去,脚印十分明显。
“这条路你从没走过吧?”方澈颇为得意,眉眼间尽是显出孩子般献宝的神气。
秦秣眉毛一挑,嗔笑道:“只有你这家伙,才总是去有些常人不去的地方,找到一些乱七八糟的风景!”
方澈忽然一伸手,揽住秦秣的腰,然后站定脚步,俯身向她低笑道:“正是因为我有探索的心情,还有旁人难具的慧眼,所以不管我找到的风景表面上有多么乱七八糟,时间都会证明,那风景背后的颜色可以让人一生铭刻。”
“口才不错,刚才这段要是写到作文里,语文老师一定给你高分。”秦秣笑吟吟地瞧着他,“还不快走?我都饿了,你这表面乱七八糟的风景可以揭开面纱了吧?”
两人再走一段路,那小巷右边的高墙渐渐撇开,方澈带着秦秣沿着左边围墙走去,那围墙也在低矮的一个转折处显出了庐山真面目。
“这是……我们学校背后的围墙?”秦秣惊讶道:“那边的巷子居然是跟学校围墙连接起来的,这……他们是怎么盖的?”
“咱们学校右前方那个大院,以前是市政府的老家属大院,前边那一段隔出巷子的大院就是个废置的粮站,都是合作社时候的建筑。”方澈的声音略带缅怀,“我小时候常常在那个废粮站里一个人乱跑,那时候还没有电子秤,他们用来称粮食的是一个带着许多铁砝码的大落地秤。
有个叔叔很好说话,会准我跳到上面称自己……”
秦秣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童年,但只听方澈说,也觉得很安详。
“然后呢?你称自己,有没有称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结果来?”
“怎么没有?”方澈又牵住秦秣的手,“我经常用不对号的砝码在秤盘上乱放,有时候我称着自己只有几斤,有时候居然能有几百斤。”
秦秣抿着唇笑出声来,忽然感觉到,方澈的童年,必然也是孤独的。
要怎样的孤独,才会让一个孩子,一个人爬到落地秤上,来来去去地换砝码来打发时间?
而他记忆里如此难忘的事情,不是与谁一起玩闹,也不是走进了哪个游乐场,居然不过是一个人“称自己”!
“我没见过那样的秤……”秦秣低声道。
“现在粮站里的东西都诶搬空了,以后我一定带你见见那样的秤!”方澈握紧秦秣的手。
秦秣微侧头看向他,心里思量着,不知他有没有自己是在许下承诺的自觉?
虽然这个承诺简单又微小,但秦秣还是不愿回应。承诺无大小,如果她当了真,而方澈无法做到,那她会很失望,很失望。
两人沿着围墙走,终于还是走到了市三中的后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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