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煊默默看着她不说话。
采薇冷淡地避开眼神,站起身:&ldo;我去给大嫂守灵。&rdo;
谢煊将她的手拉住:&ldo;你跪了一天好好休息,我去守着就好。&rdo;顿了下,又补充一句,&ldo;他是我的大嫂,我大哥的妻子,这事本来就该我做。&rdo;
第91章二更
婉清的丧事办得虽然简单,但谢煊亲力亲为,该有的体面一点没少。谢公馆着实忙碌了三日。
采薇虽然知道婉清的死,跟自己跟谢煊都没有关系,但心里头怎么都过不了那一关,她恨自己无能,也怨谢煊那几日的疏忽。一想到婉清家里出事后的那几天,他还天天忙着去喝龙正翔的酒,她就抓心挠肺的不舒服。
那晚的话自然不是气话,实际上这两天冷静下来之后,她更坚定了离开谢家的想法。
来到谢家快一年,虽然谢家不是她曾经想的那样,是个狼窟虎穴,甚至比江家要简单很多。谢司令带着两个姨太太常驻南京,梅姨太又不管事,两个女孩儿是典型被养在深闺的小姐,玉嫣虽不喜欢她,但也就只是不喜欢而已,小姑娘的厌恶,她根本不用放在眼里,谢莹则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至于这种家庭的佣人听差,循规蹈矩得很。
她其实是过得很自在的,甚至很多时候比在江家还过得自在,但是这段时日以来,她总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而在婉清过世后,更是有种好像被什么无形阴影所笼罩的错觉,至于这阴影是什么,她却说不上来,只是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想赶紧逃离这里。
至于谢煊,她不否认对他是有感情的,在华亭和安徽的时候,她觉得他是一个正气光明磊落,有理想有抱负的热血青年,她正是被他这种特质所吸引。但是随着他调来上海做镇守副史,忙着应酬忙着与沪上权贵打交道,甚至和龙正翔那种人走近。她才发觉他其实也就是一个追逐权势的军阀子弟。再加上在柳如烟这件事上的各种搪塞,更是让她失望透顶。
总归是要离开的,还不如早点把自己解脱出来。
婉清出殡的晚上,回到家中,采薇就开始和四喜一块收拾行李。库房的那几十抬嫁妆,暂时不管,她就收拾了房里的东西。
收拾到一半的时候,忙完的谢煊走进来,看到两个女人蹲在地上整理箱子,怔了片刻后,佯装清了清嗓子,道:&ldo;四喜,你先去休息。&rdo;
四喜撇撇嘴道:&ldo;我还没帮小姐收拾完呢!&rdo;
采薇看了靠在门框边的男人一眼,对四喜道:&ldo;没事,我自己收,你去休息,明天早点起来。&rdo;
&ldo;哦。&rdo;四喜点点头,走了。
等房里只剩下两人,谢煊才迈开长腿,走进去,坐在床上,看着继续有条不紊收拾的采薇,开口淡声道:&ldo;我知道大嫂过世,你心里难过。回沁园住一段时间也好,等快过年了,我再去接你回来。&rdo;
若是换做往常,采薇大概又是要跟他呛两句,但如今去意已决,反倒是心平气和了许多。她头也不抬,轻描淡写道:&ldo;如果这边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我出席,可以通知我,我会尽量配合。至于接我回来就不用了,我不是回娘家住两天,是正式离开谢家。你要不能接受,觉得无法给谢司令交代,咱们就和离,或者我直接登报离婚。&rdo;
谢煊道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皱眉道:&ldo;大嫂的死我也很难受,但你就非得怪在我头上吗?&rdo;
采薇抬头看他:&ldo;我并没有把大嫂的死怪在你头上,离开谢家也并非是这件事。&rdo;她顿了顿,&ldo;当初在华亭,你把自己的军饷用来练兵,天天和士兵同吃同住,你对我说你对权势没兴趣,只是想练好一支兵,能够守护你脚下那块土地。去安徽打仗,你纪律严明,不抢不掠,拿老百姓的东西一定给钱,当地的人都对你交口称赞。我那时觉得,虽然咱们是联姻,但能嫁给你,我不后悔。我本来也以为可以好好跟你过下去的,但是自从你到上海来之后,好像整个人都变了,我有时候看到你都觉得很陌生。&rdo;
谢煊默默看着她半晌,怅然地叹道:&ldo;采薇,有些事我真的身不由己。&rdo;
采薇点头:&ldo;我明白。&rdo;
谢煊好笑地摇摇头:&ldo;不,你不明白。你根本不明白我现在所处的位置。&rdo;说着叹了口气道,&ldo;你回江家也好,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在江家兴许比在谢家要安生许多。&rdo;
采薇确实不明白现在的他,只当是因为北京祀天礼之后,袁世凯复辟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他们谢家作为重要力量,在上海这种各方势力仍旧活跃的地方,必然被推向了风口浪尖。
想到这里,她心中软下了几分,毕竟很可能他就是命丧在这场风波里。再怎么失望,想到他也许就要不久于世,她也冷硬不起来。
她点点头,说道:&ldo;你自己当心点,若是钱财上有什么困难,还是可以找我的。只要你不为难我,那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依然有效。&rdo;
谢煊无奈地笑了笑:&ldo;你就不能别时时刻刻跟我算账?&rdo;
采薇道:&ldo;要是哪天咱们账都没得算了,那就真是陌生人了。&rdo;
谢煊微微一愣,到底没再说什么。
采薇已经给江家打过电话,江鹤年听她说要回家住一段时间,什么都没问,只说隔日来派程展来接她。果不其然,江家的车子,隔日一大早就等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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