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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第1页)

但见小爷从从容容道:“丁二叔既将宝冠放妥,侄儿就该起身了。”兆兰兆蕙听了此言,倒替艾虎为难,也就一语不发。只听智化道:“艾虎呀,我的儿,此事全为忠臣义士起见,我与你丁二叔方涉深行险,好容易将此事作成。你若到了东京,口齿中稍有含糊,不但前功尽弃,只怕忠臣义士的性命也就难保了。”丁氏弟兄极口答道:“智大哥此话是极,贤侄你要斟酌。”艾虎道:“师父与二位叔父但请放心。小侄此去,此头可断,此志不能回!此事再无不成之理。”智爷道:“但愿你如此。这有书信一封你拿去,找着你白五叔,自有安置照应。”小侠接了书信,揣在里衣之内,提了包囊,拜别智爷与丁大爷丁二爷。他三人见他小小孩童干此关系重大之事,又是耽心,又是爱惜,不由的送出庄处。艾虎道:“师父与二位叔父不必远送,艾虎就此拜别了。”智化又嘱咐道:“金冠在佛龛中间左边格扇的后面,要记明了!”艾虎答应,背上包裹,头也不回,扬长去了。请看艾虎如此的光景,岂是十五岁的小儿,差不多有年纪的也就甘拜下风。他人儿虽小,胆子极大,而且机变谋略俱有。这正是“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

这艾虎在路行程,不过是饥餐渴饮。一日来到开封府,进了城门,且不去找白玉堂,他却先奔开封府署,要瞧瞧是什么样儿。不想刚到街儿前,只见那边喝道之声,撵逐闲人,说:“太师来了。”艾虎暗道:“巧咧!我何不迎将上去呢?”趁着忙乱之际,见头踏已过,大轿看看切近。他却从人丛中钻出来,迎轿跪倒,日呼:“冤枉呀!相爷,冤枉!”包公在轿内见一个小孩子,拦轿鸣冤,吩咐带进衙门。左右答应一声,上来了四名差役,将艾虎拢住,道:“你这小孩子淘气的很,开封府也是你戏耍的么?”艾虎道:“众位别说这个话。我不是玩来了,我真要告状。”张龙上前道:“不要惊吓于他。”问艾虎道:“你姓什么?今年多大了?”艾虎—一说了。张龙道:“你状告何人?为着何事?”艾虎道:“大叔,你老不必深问。只求你老带我见了相爷,我自有话回禀。”张龙听了此言,暗道:“这小孩子竟有些意思。”

忽听里面传出话来:“带那小孩子。”张龙道:“快些走吧。相爷升了堂了。”艾虎随着张龙,到了角门,报了门,将他带至丹墀上,当堂跪倒。艾虎偷偷在上观瞧,见包公端然正坐,不怒自威,两旁罗列行役甚是严肃,真如森罗殿一般。只听包公问道:“那小孩子姓甚名谁?状告何人?诉上来。”艾虎道:“小人名叫艾虎,今年十五岁,乃马员外马强的家奴。”包公听说马强的家奴,便问道:“你到此何事?”艾虎道:“小人特为出首一件事。小人却不知道什么叫出首。只因这宗事,小人知情。听见人说:‘知情不举,罪加一等’。故此小人前来在相爷跟前言语一声儿,就完了小人的事了。”包公道:“慢慢讲来。”艾虎道:“只因三年前,我们太老爷告假还乡……”包公道:“你家太老爷是谁?”艾虎伸出四指道:“就是四指库的马朝贤。他是我们员外的叔叔。”包公听了,暗想道:“必是四值库总管马朝贤了。小孩子不懂得四值,拿着当了四指了。”又问道:“告假还乡,怎么样了?”艾虎道:“小人的太老爷坐着轿到了家中,抬到大厅之上,下了轿,就叫左右回避了。那时小人跟着员外,以为是个小孩子,却不忌讳。只见我们太老爷从轿内捧出一个黄龙包袱来,对着小人的员外悄悄说道:‘这是圣上的九龙冠,咱家顺便带来。你好好的供在佛楼之上。将来襄阳王爷举事,就把此冠呈献,千万不可泄露。’我家员外就接过来了,叫小人托着。小人端着沉甸甸的,跟着员外,上了佛楼。我们员外就放在中间龛的左边格扇后面了。”包公听了暗暗吃惊,连两旁的衙役无不骇然。

只听包公问道:“后来便怎么样?”艾虎道:“后来也不怎么样。到一来二去,我也大些了,常听见人说:‘知情不举,罪加一等。’小人也不理会。后来又有人知道了,却向小人打听,小人也就告诉他们。他们都说:‘没事便罢,若有了事,你就是知情不举。’到了新近,小人的员外拿进京来,就有人合小人说:‘你提防着吧!员外这一到京,若把三年前的事儿说出来,你就是隐匿不报的罪名。’小人听了害怕。比不得三年前,人事不知天日不懂的,如今也觉明白些了,越想越不是玩的。因此小人赶到京中,小人却不是出首,只是把此事说明了,就与小人不相干了。”

包公听毕,忖度了一番,猛然将惊堂木一拍,道:“我骂你这狗才!你受了何人主使,竟敢在本阁跟前陷害朝中总管与你家主人?是何道理?还不与我从实招上来!”左右齐声吆喝道:“快说,快说!”

未知艾虎如何答对,下回分解。

……

正文 第082回 试御刑小侠经初审 遵钦命内宦会五堂

且说艾虎听包公问他是何人主使,心中暗道:“好利害!怪道人人说包相爷断事如神,果然不差。”他却故意惊慌道:“没有什么说的。这倒为了难了。不报吧,又怕罪加一等;报了吧,又说被人主使。要不,就算没有这宗事,等着我们员外说了,我再呈报如何?”说罢,站起身来,就要下堂。两边衙役见他小孩子不懂官事,连忙喝道:“转来,转来。跪下,跪下。”艾虎复又跪倒。包公冷笑道:“我看你虽是年幼顽童,眼光却甚诡诈。你可晓得本阁的规矩么?”艾虎听了暗暗打个冷战,道:“小人不知什么规矩。”包公道:“本阁有条例,每逢以小犯上者,俱要将四肢铡去。如今你既出首你家主人,犯了本阁的规矩,理宜铡去四肢。来呵!请御刑。”只听两旁发一声喊,王马张赵将狗头铡抬来,撂在当堂,抖去龙袱,只见黄澄澄冷森森一口铜铡,放在艾虎面前。

小侠看了虽则心惊,暗暗自己叫着自己:“艾虎呀,艾虎!你为救忠臣义士而来,慢说铡去四肢,纵然腰断两截,只要成了名,千万不可露出马脚来。”忽听包公问道:“你还不说实话么?”艾虎故意颤巍巍的道:“小人实实害怕,惟恐罪加一等,不得已呈诉呀。相爷呀!”包公命去鞋袜。张龙赵虎上前,左右一声呐喊,将艾虎丢翻在地,脱去鞋袜。张赵将艾虎托起双足,入了铡口。王马掌住铡刀,手拢鬼头把,面对包公。只等相爷一摆手,刀往下落,不过“(口克)嚓”一声,艾虎的脚丫儿就结了。张龙赵虎一边一个架着艾虎,马汉提了艾虎的头发,面向包公。包公问道:“艾虎,你受何人主使?还不快招么?”艾虎故意哀哀的道:“小人就知害怕,实实没有什么主使的。相爷不信,差人去取珠冠;如若没有,小人情甘认罪。”包公点头道:“且将他放下来。”马汉松了头发,张赵二人连忙将他往前一搭,双足离了铡口。王朝马汉将御刑抬过一边。此时慢说艾虎心内落实,就是四义士等无不替艾虎侥幸的。

包公又问道:“艾虎,现今这顶御冠还在你家主佛楼之上么?”艾虎道:“现在佛楼之上。回相爷,不是玉冠,小人的太老爷说是珍珠九龙冠。”包公问实了,便吩咐将艾虎带下去。该值的听了,即将艾虎带下堂来。早有禁子郝头儿接下差使,领艾虎到了监中单间屋里,道:“少爷,你就这里坐吧。待我取茶去。”少时取了新泡的盖碗茶来。艾虎暗道:“他们这等光景,别是要想钱吧?怎么打着官司的称呼少爷,还喝这样的好茶,这是什么意思呢?”只见郝头儿悄悄与伙计说了几句话,顿时摆上菜蔬,又是酒,又是点心,并且亲自殷勤斟酒,闹的艾虎反倒不得主意了。

忽听外面有人“嗤嗤”的声音,郝头儿连忙迎了出来,请安道:“小人已安置了少爷,又孝敬了一桌酒饭。”又听那位官长说道:“好,难为你了。赏你十两银子,明日到我下处去取。”郝头儿叩头谢了赏。只听那位官长吩咐道:“你在外面照看,我合你少爷有句话说。呼唤时方许进来。”郝禁子连连答应,转身在监口拦人。凡有来的,他将五指一伸,努努嘴,摆摆手,那人见了急急退去。

你道此位官长是谁?就是玉堂白五爷。只因听说有个小孩子告状,他便连忙跑到公堂之上细细一看,认得是艾虎,暗道:“他到此何事?”后来听他说出原因,惊骇非常。又暗暗揣度了一番,竟是为倪太守欧阳兄而来,不由的心中踌躇道:“这样一宗大事,如何搁在小孩子身上呢?”忽听公座上包公发怒,说请御刑。白五爷只急的搓手,暗道:“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好?’咱己又不敢上前,惟有两眼直勾勾瞅着艾虎。及至艾虎一口咬定,毫无更改,白五爷又暗暗夸奖道:“好孩子!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这要是从铡口里爬出来,方是男儿。”后来见包公放下艾虎,准了词状,只乐得心花俱开,便从堂上溜了下来,见了郝禁子,嘱咐道:“堂上鸣冤的是我的侄儿。少时下来,你要好好照应。”郝禁子那敢怠慢,故此以少爷称呼,伺候茶水酒饭,知道白五爷必来探监。为的是当好差使,又可于中取利。果然,白五爷来了,就赏了十两银子,叫他在外瞭望。

五爷便进了单屋。艾虎抬头见是白玉堂,连忙上前参见。五爷悄悄道:“贤侄,你好大胆量!竟敢在开封府弄玄虚。这还了得!我且问你,这是何人主意?因何贤侄不先来见我呢?”艾虎见问,将始末情由述了一遍,道:“侄儿临来时,我师父原给了一封信,叫侄儿找白五叔。侄儿一想,一来恐事不密,露了形迹;二来可巧遇见相爷下朝,因此侄儿就喊了冤了。”说着话,将书信从里衣内取出,递与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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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接来拆看,无非托他暗中调停,不叫艾虎吃亏之意。将书看毕,暗自忖道:“这明是艾虎自逞胆量,不肯先投书信。可见高傲,将来竟自不可限量呢。”便对艾虎道:“如今紧要关隘已过,也就可以放心了。方才我听说你的口供,打了折底,相爷明早就要启奏了。且看旨意如何,再做道理。你吃了饭不曾?”艾虎道:“饭倒不消,就只酒……”说至此,便不言语。白五爷问道:“怎么没有酒?”艾虎道:“有酒。那点点儿刚喝了五六碗就没了。”白玉堂听了,暗道:“这孩子敢则爱喝。其实五六碗也不为少。”便唤道:“郝头儿呢?”只听外面答应,连忙进来。五爷道:“再取一瓶酒来。”郝禁子答应去了。白五爷又嘱咐道:“少时酒来,搏节而饮,不可过于贪杯。知道明日是什么旨意呢,你也要留神提防着。”艾虎道:“五叔说的是。侄儿再喝这一瓶,就不喝了。”白玉堂也笑了。郝头儿取了酒来,白五爷又嘱咐了一番,方才去了。

果然,次日包公将此事递了奏折。仁宗看了,将折留中,细细揣度,偶然想起:“兵部尚书金辉曾具折二次,说朕的皇叔有谋反之意,是朕一时之怒,将他滴贬。如何今日包卿折内又有此说呢?事有可疑。”即宣都堂陈林密旨派往稽查四值库。老伴伴领旨,带领手下人等,传了马朝贤,宣了圣旨。马朝贤不知为着何事,见是都堂奉钦命而来,敢不懔遵,只得随往一同上库,验了封,开了库门。就从朱格天字一号查起,揭开封皮,开了锁,拉开朱门一看。罢咧!却是空的。陈公公问道:“这九龙珍珠冠那里去了?”谁知马朝贤见没了此冠,已然吓的面目焦黄。如今见都堂一问,那里还答应的上来。张着嘴,瞪着眼,半晌说了一句:“不……不……不知道。”陈公公见他神色惊慌,便道:“本堂奉旨查库者,就是为查此冠。如今此冠既不见,本堂只好回奏,且听旨意便了。”回头吩咐道:“孩儿们把马总管好好看起来。”陈公公即时复奏。圣上大怒,即将总管马朝贤拿问,就派都堂审讯。陈公公奏道:“现有马朝贤之侄马强在大理寺审讯。马朝贤既然监守自盗,他侄儿马强必然知情,理应归大理寺质对。”天子准奏,将原折并马朝贤俱交大理寺。天子传旨之后,恐其中另有情弊,又特派刑部尚书杜文辉、都察院总宪范仲禹、枢密院掌院颜查散,会同大理寺文彦博隔别严加审讯。

此旨一下,各部院堂官俱赴大理寺。谁有枢密院颜查散颜大人刚要上轿,只见虞候手内拿一字柬,回道:“白五老爷派人送来,请大人即升。”颜查散接过拆阅,原来是白玉堂托付照应艾虎。颜大人道:“是了。我知道了,叫来人回去吧。”虞候传出话去。颜大人暗暗想道:“此系奉旨交审的案件,难以询情,只好临期看机会便了。”上轿来到大理寺。

众位堂官会了齐,大家俱看了原折,方知马朝贤监守自盗,其中有襄阳王谋为不轨的话头,个个骇目惊心,彼此计议。范仲禹道:“少时都堂到来,固然先问这小孩子,真伪莫辨。莫若如此如此,先试探他一番如何?”大家深以为然。又都向文大人问了问马强一案,审的如何。文大人道:“这马强强梁霸道,俱已招承。惟独一只咬定倪太守结连大盗,抢掠他的家私一节,已将北侠欧阳春拿到。原来是个侠客义士,倪太守多亏他救出。至于抢掠之事,概不知情,坚不承认。下官问过几堂,见他为人正直,言语豪爽,决非劫掠大盗。下官已派人暗暗访查去了。如今既有艾虎,他是马强家奴,他家被劫,他自然知道的。此事也可以问他。”大家称“是”。

忽见禀道:“都堂到了。”众大人迎至丹墀。只见陈公公下轿,抢行几步,与众位大人见了,说道:“众位大人早到了,恕咱家来迟。只因圣上为此震怒,懒进饮食,还是我宛转进谏,圣上方才进膳。咱家伺候膳毕,急急赶到,所以来迟。”彼此到了公堂之上,见设着五堂公位,大家挨次而坐。陈公公道:“众位大人还没有问问么?”众人道:“等都堂大人。我等已计议了一番。”便将方才商酌的话说了。陈公公道:“众位大人高见不差。很好。就是如此吧。”吩咐先带艾虎。左右一声喊,接连不断:“带艾虎!带艾虎!”

小爷在开封府经过那样风波,如今到了大理寺,虽则是五堂会审,他却毫不介意,上得堂来,双膝跪倒,两只眼睛,滴溜嘟噜东瞧西看。陈公公先就说道:“哎哟!咱家只道什么艾虎呢,原来是个小孩子。看他浑浑实实,却倒伶伶俐俐的。——你今年多大了?”艾虎道:“小人十五岁了。”陈公公道:“你小小年纪有甚冤屈,竟敢告状呢?大着点声儿,说给众位大人听。”艾虎将昨日在开封府的口供说了一遍。又说道:“包相爷要将小人四肢铡去,小人实在是畏罪之故,并不敢陷害主人,因此蒙相爷施恩,方准了小人的状于。”说罢,向上叩头。

陈公公听了,对着众人说道:“众位大人俱备听明了。有什么问的只管问。咱家虽是奉旨钦派,然而咱家只知进御当差,这案子上头甚不明白。”只听杜大人问道:“艾虎,你在马强家几年了?”艾虎道:“小人自幼就在那里。”杜大人道:“三年前你家太老爷交给你主人的九龙冠,是你亲眼见的么?”艾虎道:“亲眼见的。小人的太老爷先给小人的主人,小人的主人就叫小人捧着,一同到了佛楼,放在中间龛的左边格扇后面。”杜大人道:“既是三年前之事,你为何今日才来出首?讲!”陈公公道:“是呀,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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