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妃想着太后都要来巴结自己了,更是得意非凡,谢恩都谢得粗疏。151txt
等她退下,太后叫了杭总管和身边信得过的几个嬷嬷:“颖妃这副得意便猖狂的模样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知道昝宁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大概也是同气相求,臭味相投吧?趁着皇帝不在园子里,她也还没正位,得及早处置掉她。”
几个人有些惊疑不定:“皇上会不会查?会不会牵扯到太后的头上?”
太后冷笑道:“必然会查,也必然牵扯到我头上。但我不能怕他。”
然后给他们譬解:“我杀他一个妃子,顶了天让人戳一辈子脊梁骨,叫后世说我是个恶婆婆;但如果那件事发作出来,只怕我连这个太后的位置都保不住,那样的话,真是全家都要给连根拔了。事情已经糟糕到这个境地了,不能再任凭一切继续糟糕下去了。”
跟着太后半辈子的这些奴仆们,不由红了眼眶,发出低低的啜泣。
太后安慰道:“你们莫怕,我只要能保住太后的位置,随他怎么对我冷淡寡恩,我也永远是太后,他短了我的分例和用度,少了几回向我请安,抑或敢对我说些什么重话,他‘不孝’的名儿就要留千年万代了——所以他不敢的!”
昝宁要顾及名声,确实不能对太后做太过分的事。
但是颖妃的愚蠢和自大可是刚刚好。
她俨然一位主持后宫的皇后,在清漪园里对陪侍的其他嫔妃一脸猖狂,对不合意的太监宫女朝打暮骂,想要树立起自己的威严。
不止于此,在大家伙儿都对她客客气气、战战兢兢的时候,她又一次突发奇想,把太后邀到了戏台边,笑道:“太后,大家伙天天在这里闷得不行,折子戏都听过无数场了,也腻歪了,奴才听说外头有几出新戏,老百姓们特别喜欢听,想请皇额涅一道品鉴品鉴。”
太后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机会难得,便笑道:“难为你有一片孝心。听听去吧。”
“是!”
戏台上“锵锵锵锵”的,看着像是草台班子,盈盈一水间隔,特为和太后看戏的敞厅隔得老远。
颖妃说:“民间的新戏,大家听个新鲜热闹罢,别嫌行头不够好。”然后又是自顾自笑得花枝乱颤。
这戏是新鲜,宫里的娘娘和宫女们都没听过,能够出宫的太监大概却有耳闻。杭总管听了几句,脸色已经变了,悄悄在太后耳边说:“老佛爷,快叫停了吧!”
太后尚未看出门道,还在问:“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怎么听都没听过?”
杭总管跺了跺脚,越发压低声音:“这是《真捕二弟》,又叫《大政宫》,上头那个穿龙袍的演的是秦始皇。”
太后不明就里:“秦始皇怎么了?”
杭总管说:“可这故事,是秦始皇到甘泉宫里搜找赵太后和嫪毐所生的二子……”
太后色变。
恰好上头“邦邦邦”一顿热闹,拔出剑的“秦始皇”横眉怒目、吹胡子瞪眼,“哇呀呀”叫了一通,然后问:“寡人的母后可在宫里?”
然后,帘子后传出男戏子捏尖了嗓子发出的婴啼。然后有个鼻子上抹白粉的小丑谄笑着念白:“万岁爷,这是您的弟弟!”
这民间的草班子,嗓子实在拙劣,又故意用这种下三滥的玩意儿吸引人,顿时惹得不知情、不明白就里的嫔妃和宫女太监一阵哄笑。
太后怒发冲冠,一拍桌子喝道:“停下!”
手上的金累丝指套飞出去,上头嵌着的各色宝石都散了一地。
隔着一道水岸,传旨的太监得很费劲地奔过去喊话,在这奔走的过程中,“秦始皇”和小丑正在一唱一和,问这弟弟是哪里来的。戏词不知是何地的无行文人所撰,故意来来往往分辩:
“朕皇考曰异人,过世已经二十载,弟弟从何而来?”
“哎呀呀,太后早寡,不能无侣呀;既然有侣,少不得生儿育女。”
颖妃毫不怕她,故意问:“咦,为什么停下来?这遭什么忌讳了呀?”
太后忍着一肚子气,冷笑一声:“这种秽乱宫廷的污糟戏,颖妃竟觉得适宜于在宫里演?”
颖妃眨眨眼睛,无从辩驳,心里却想:行啊,我还怕这部戏刺激你刺激得不够呢!
于是下一部剧目更过分。一个鼻子上抹白粉的小丑上台便念白:“草长莺飞二月天,咱家邱德山在宫里侍奉已经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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