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肃远此人出身世家贵门,不通文字却做了台鉴大夫,故而总觉得有人会在背后谋害自己。他身边不带任何亲信,就带这四条狗。
猎犬凶恶,向来无人能挡,就连宁朝阳也在它们身上吃过苦头。
看着面前溃逃的家奴,宁肃远胸有成竹。
跑得最快的大黑猛吠了一声,似是扑向了一个人。宁肃远没太在意,反正不是他的人,缺胳膊断腿也用不着他来赔。
谁料下一瞬,大黑的猛吠倏地就变成了一声哀鸣。
他错愕地朝前张望。
层叠错落的回廊之后,有个白衣郎君正蹲在地上,神情温柔,略带无措。在他面前,大黑一扫先前的凶恶,夹着尾巴正呜咽不止。
“你干什么!”宁肃远大喝一声。
江亦川正爱怜地抚着大黑的头,闻声抬眼,就见一个看起来四十有余的中年男子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而来。
他一把推开自己,低头焦急地查看:“伤着哪儿了?”
大黑不会说话,只哀哀叫唤。
宁肃远气血上涌,瞪眼看向对面这人:“你做了什么?”
许管家这才赶到,见状腿都是一软,连忙上前护在江亦川面前:“老大人您息怒,这是府上的大夫,替大人看伤来的。”
“我管他做什么来的!”宁肃远道,“他竟胆敢伤我的狗!”
“我没有。”江亦川轻声解释,“方才我刚走过来,就见这黑犬一头撞在了旁边的石柱上,许是磕着牙了,所以才疼得叫唤。”
宁肃远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我的大黑自己往石柱上撞?”
大黑听了都想抗议,但嘴刚一咧,它就对上了那人的双眼。
“……”
呜咽一声,大黑原地抱嘴。
江亦川和蔼地看着它,满眼无辜:“当真不是我做的。”
许管事也有些急了:“老大人您看一看,我们江大夫人比纸片还薄,风一吹都站不稳那般柔弱的,他不被您这爱犬一口吞了已是幸运,哪还能反过来伤着它什么?”
像是印证这话似的,江亦川轻咳了两声,腰若拂柳,身似飞絮。
宁肃远皱眉看了他一会儿,便吹哨将其余三条狗都唤了过来:“你们先让开,别耽误我功夫。”
许管家为难地道:“老大人,我们大人当真伤得很重,床都下不来,实在没法见您。”
“哼,自己不孝顺挨了打,也好意思在我跟前卖苦?”宁肃远牵起狗就道,“滚,我今儿可还没给它们喂食。”
许管家看见狗就害怕,他侧头就让开了。
但是江亦川没动,不但没动,还心平气和地与宁肃远道:“大盛有律,凡他人之门户,无邀擅闯即为贼,遇阻仍闯便是盗。即便是遇上父母手足,此律也仍然适用。”
宁肃远一顿,接着就暴怒:“你敢说我是强盗?!”
这声音气得都带上了颤抖,一般人给个台阶也会说一句“非也”、“大人误会”。
但江亦川不。
他不但不,还跟着点了点头:“圣人有言,坏我大盛律法者,人人得而斥之。”
换句话说就是,被骂也活该略略略。
宁肃远活了四十多年,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敢欺负他,气得他一时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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