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宁开车到维尔路的汉堡爷爷买了特大号汉堡和薯条。天色已暗,极冷。迎面的远光车灯刺痛龙泽希的眼睛,再多止痛药都无法缓解他此刻的心悸和太阳穴的炙痛。租来的黑色福特Ltd汽车大声播放着龙宁带来的一张cd,载着他们疾驶过乐市。
“这是谁的歌?”龙泽希略带不满地问。
“华宇宇。”她笑着说。
“还不错,”我在长笛和鼓乐的嘈杂中大声说,“很有本土风情。但可以关小声些吗?”
她没有调低声量,反而开得更大声了。
“《浮游》就是他唱的。你应该更开放些,泽希。现在这首是《寒鸦少》。”
龙宁风一样地飙车,龙泽希的思绪开始飘飞。
“你越来越古灵精怪了。”他想到了黑夜里的狼和营火。
“他的歌大多演绎关于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和自我找寻,非常积极。”她说。音乐激越起来,加进了吉他声。“你不觉得很贴切吗?”
她这一连串解释让龙泽希忍不住大笑,龙宁似乎能洞察一切。老实说,这音乐的确能够抚慰人心,龙泽希感觉心情平和明朗了许多。
“你怎么看待这起案件,泽希?”龙宁忽然开口,“我是说,你内心的真正看法。”
“现在还很难说,”龙泽希以谈论公事的语气说,“我们还不能推断有人或某个女人曾待在他的屋子里。”
“麦文已在考虑纵火的可能,我也这么认为,”她若无其事地说,“奇怪的是,有几个地方我们认为派派应该有反应,可它似乎闻不出什么。”
“比如主卧或者一楼?”
“对啊。可怜的派派,累得气喘吁吁,吃都吃不饱。”
那只拉布拉多犬从小接受食物奖励训练,学会了侦查煤油、汽油、打火机油、油彩稀释液、各种溶剂和灯油等石油烃类化合物。这些油类都可能被纵火者拿来使用,只需一根火柴就足以引燃。它们会被火焰燃烧时产生的热浪驱赶、流动,被布料、床褥或地毯吸收,渗入家具盖布和底板缝隙。因为它们不溶于水,且不易被清洗干净。因此,如果派派没发现任何感兴趣的气味,现场很可能根本没用助燃剂。
“重要的是尽快确定屋内究竟有多少物品,以便计算可燃物的数量。”龙宁说。音乐转为小提琴和弦乐协奏曲,鼓声亦变得哀伤。“然后,才能查出这场火灾的真正原因和发生过程。”
“在尸体上发现了熔化的铝和玻璃,大腿和小臂等没被玻璃门板遮护的部位也都有严重烧伤,这样看来,火焰扑向受害者时,她应该躺着,也许正躺在浴缸里。”龙泽希说。
“这样的大火竟然会从铺着大理石地板的浴室烧起,有点不可思议。”龙宁说。
“电线走火呢?有这种可能性吗?”龙泽希问。红黄色霓虹灯招牌在前方一公里处亮起,是他们即将投宿的汽车旅馆。
“那栋宅邸的电力系统相当完善。火烧向电线时,绝缘体会受热分解,导致接地线相互联结。电路中断,电线产生电弧,断路器就会开启,”她说,“无论是否有人蓄意纵火,我认为都应该是这种情况。但也很难说,还有许多疑点必须弄清楚,当然化验室也会协助调查。但不管火灾是如何引起的,火势蔓延得都非常迅速,这一点可以从地板上得到判断。严重烧焦和没有火烧痕迹的木板界线分明,这表明火势非常迅猛。”龙泽希记起尸体附近的地板,正如她所说,表层焦黑严重起泡,显然不是缓慢焖烧的结果。
“一楼的地板呢?”龙泽希对这起案子的疑惑逐渐加深。
“可能也是如此。另外,消防车在火警侦测器响起后十七分钟内赶到,却发现火势已不可阻挡,这也足以证明火烧得很猛。”她略加思索,又接着说:“可浴室,还有她左眼肌肉组织疑似出血的现象又是怎么回事?也许她当时正在洗澡或淋浴,吸入过多一氧化碳昏倒,因此撞伤了头部?”
“她被烧死时衣着相当整齐,”龙泽希提醒她,“还穿着靴子。要是你在洗澡或淋浴时发现起火,会来得及穿那么多衣服吗?”
龙宁将音响开得更大声,并调成重低音模式。鼓声中夹杂着打击乐的脆响,让龙泽希没来由地想起熏香和树脂。想此刻的东方曜曜躺在阳光下小憩,想沿着清晨的海滩漫步,让海水漫上脚面。龙泽希忆起最后一次与秦浩见面的情景,想象他的尸体被发现时会是什么模样。
“这首是《齐天》,”龙宁说着将车子开进白色砖砌的舒尔食品市场,“说不定那就是我们的目标,嗯,一只猴子。”
“不,”停车时龙泽希说,“我们要找的是火龙。”
她穿上耐克运动外套,试图遮住佩戴的枪支和制服。“就当你没看到,”她说着打开车门,“要是麦文知道了准会把我踹到月球上去。”
“你被罗诺带坏了。”龙泽希说。罗诺向来不守规则,所有人都知道她经常开着那辆没标志的警车买啤酒回家。
龙宁进了商店。龙泽希不知她脚上的脏靴子、缀满口袋的蓝色旧长裤和那身强烈的焦烧味瞒得了谁。他坐在车里等着,昏昏欲睡,另一首加入牛铃音的键盘乐在车里回响。龙宁拎着半打雁山啤酒回来后他们继续上路,他的思绪又随笛声和打击乐浮游。忽然一个画面闯进脑海,令龙泽希打了个激灵:他看见白森森的牙齿和如水煮蛋般灰蓝色的眼珠,掉落的头发像污秽的玉米穗在污水中漂浮,残骸四周布满碎裂熔化的玻璃,像细密的网格般笼住死寂的空气。他胸前的龙王佩在车内灯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你还好吧?”龙宁转头看着龙泽希忧虑地问。
“我大概睡着了,”龙泽希说,“没事。”
汽车旅馆就在前方公路转弯处。那是一栋架着红白色锡制遮阳棚的石屋,前门的红黄霓虹招牌强调二十四小时无休且备有空调。“房间已满”的牌子没亮,对那些急需歇息之地的人无疑是个好消息。他们下车,走向大厅外一块印着“欢迎”字样的迎宾踏垫,龙宁按了门铃,一只大黑猫跑了出来,随后一个圆滚滚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冒出,开门让他们进入。
“我们预订了一间双人房。”龙宁说。
“明天上午十一点退房,”女人绕到柜台后说,“我可以给你们八五折优惠。”
“我们是烟酒枪械管制局的。”龙宁说。
“小姐,我早就知道了。有位女士先前来过,账算在她身上。”
门口上方的告示写着不接受支票但欢迎使用信用卡。龙泽希意识到麦文有多么神通广大。
“你们需要两把钥匙吗?”她边打开抽屉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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