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挑明的话,便未经思考的冲口而出:“那可真是太好了!妾的俸禄微薄,一年里能管着自己吃用花销便不错了……梁侯有喜,妾正好拿着皇后的赏赐做个顺水人情,想来陛下不会责怪妾……”
刘秀有一瞬间的愣忡,但转瞬即逝,搂住了我的肩膀,细声慢语:“别顾着忙那些琐事,当务之急是先把自己的身子调养好。”
换作以前,我估计非得打破砂锅的跟他较真到底,但现在……我嘻嘻一笑,顺着他的话说:“觉得饿了,叫人准备了些吃的,你要不要也用些?早朝累不累?”
“不累。”
他每日天不亮就起,晚上非忙到三更后才睡,思虑国事,忧心战况,周而复始,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般苦熬,哪是这简单“不累”二字便能敷衍过去的。
我明明清楚,却只能放在心底暗暗叹息。
闲聊间,黄门将一应餐食奉上,我笑着邀请刘秀一起用膳,他却只是摇手,我也不跟他客气,大笑着正欲跪下,他却在边上突然说道:“别那么正坐着了。”
不跪坐,难道还让我趺坐?相比之下我倒是更喜欢踞坐,可是……
“陛下,这恐怕与礼不合吧?”
“阴姬什么时候也顾忌礼仪了?”他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笑言。
“新野阴姬自然不必顾忌礼仪,但妾如今是汉宫掖庭阴贵人。”我盯着他的眼睛,表情认真的告知现实。
“朕……赦免贵人失仪之罪。”他也很认真的回答我,“寝宫之内不必太过拘礼,且,尔非皇后,不必母仪天下。”
他分明就是狡辩,瞎掰外加胡扯。
我哧然一笑:“妾领命,叩谢圣恩。”
我假意要跪拜叩首,他那皇帝架子终于摆不下去了,一把扯住我的胳膊,托着我的手肘:“别闹,别闹……有娠之妇,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敖言,能以胎教。”
胎教?
我眼珠子瞪得溜圆,想到自己身为孕妇,反而还得让一个大男人来说教如何安胎之法,不免别扭。转而想到他早已不是初为人父,知识面之广,经验之多,自然在我之上,不禁转生出一股浓浓的醋意。
“妾竟不知陛下还懂得胎教之法。”
他扶着我在软榻上踞坐,笑容里竟露出一丝腼腆:“昨日才问了太医令……”
我吃惊道:“昨天?晚上吗?难道你趁我睡着了,又出去召见了太医令?”
“啊……”他含糊的哼哼,算是默认,白皙的面颊上竟而微微浮现一丝绯色。
我忍俊不禁,噗哧一笑,内心里涌起一股暖暖的甜蜜。忍不住伸手勾下他的脖子,在他泛着淡淡绯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无视一旁众多的宫人内侍。
刘秀清咳一声,颧骨双靥的颜色却愈发红了,微窘的转移开目光,落在一旁的食案上。
“怎么有兔肉?”
我瞟了眼食案,菜色很丰富,荤素搭配得也很好,兔子肉切成小块状,做的是热炸,不是肉干,闻起来一股肉香味。
“你喜欢吃兔肉?”我随手夹起一块,“那便尝尝吧……”
话还没说完,木箸被他用手一拍,夹着的兔肉“吧嗒”失手跌落,滚到了我的裙裾上。没等我尖叫,他已抢先说道:“妊妇不得食兔。”拾了那块落裙裾上的兔肉,连同那盘子香喷喷的油炸兔子,一并端了,直接递给随侍的代卬。
我满脸不悦:“为什么?”
他语重心长,非常严肃的望着我说:“妊妇食兔,子生缺唇。”
“啊?”我下巴险些掉了,嘴张得大大的,“敢情婴儿长兔唇畸形的,就是因为吃了兔子肉?”
他一本正经的点头,扭头叮嘱代卬:“以后贵人的膳食由你亲自盯着,饮食必精,酸羹必熟,毋食辛腥。但凡葱、姜、兔、山羊、鳖、鸡、鸭等物,皆不可食……”
“那么多忌口,那你让我吃什么呀?”我大急,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叫道,“兔子肉吃了会生兔唇儿,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生姜不能吃?山羊、鳖、鸡、鸭这些也不能吃?”
“不能吃。”他斩钉截铁的回答,“朕仔细问了太医令,这些都不能吃。”
“为什么?”我坚决铆到底,都说孕妇容易害喜,好容易我对食物都不算敏感,味口也极好,就连那些带刘英的保姆也说我精神好,味口好,算是个有福之人,没有遭害喜的罪,实属难得。
“妊娠食姜,令人多指。”
“呃……”额上垂下数道黑线。
“食山羊等物,令子无声……”
兔唇,多指,哑巴……我险些抓狂,古人果然难以沟通,居然迷信这种无稽之谈。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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