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风声鹤唳,百姓们个个犹如惊弓之鸟,闭户不出,躲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内乱。留在京城被策反的都卫司的人充当了燕王的打手,与城外王值率领的兵马自相残杀。昔日的小旗李凡已一跃成为将领,他于城墙上对王值喊话:“指挥使大人,识时务方为俊杰,你只有五千兵马,想要攻城无异于痴人说梦,你若归降,燕王殿下说了,不计前嫌不论罪,日后这都卫司使指挥使的位置还是你的。”
李凡一口唾沫一个钉信誓旦旦地以利诱人,仿佛城墙下那五千人是闻着味的狗,给个包子就能俯首帖耳。毕竟在他眼里,他们这群人无非皆是一路货色罢了,要么为钱卖命,要么为利卖命。“我呸!”
王值啐了他一口,指着自己额角那道狰狞的疤露了个笑,“在下怎么说也是头角峥嵘之辈,岂能与尔等小人为伍。”
“你——”李凡变了脸:“姬恩白那老东西大势已去,姬太后亦是笼中凤,你还指着姬家能重回巅峰吗?姬家早已在走下坡路了,睁眼看看姬家后辈中那些酒色之徒无能之辈!”
手中刀转了个圈,王值粗犷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他王值向来忠的不是姬家,不过是事过境迁之后借姬家重新爬上高位罢了。二十年前他就已经是陛下钦点的御前带刀侍卫,年轻气盛的他看不过后宫龋龉,暗中助南楚萧妃逃出宫,之后为了避祸故意醉酒闹事被逐出宫,在慧妃的运作下进都卫司当了一名小卒。李凡好生不胸闷,气得脸红脖子粗,见王值油盐不进的样子,忍着耐性做最后的规劝:“良禽择木而栖,指挥使大人再考虑考虑吧。”
王值神色淡淡把他撅了回去:“王某不侍二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王某只认得一个主子,那就是陛下,燕王他算个什么东西!儿子造老子的反,天地不容,追随燕王,王某还不如落草为寇来得痛快。”
一通嘴仗过后,双方“弃文从武”又开始放箭打了起来。***街上禁军一拨一拨地搜查。所有官员及家属皆被骗去宫里喝茶,唯独最重要的两府亲眷不知所踪——安国公府及平西侯府。事发当时,沈济敏锐意识到事情有异,带着容婉卿林老太太林轩及顾心兰等一行人从后门逃脱,而后遇到前来救人的弗玄影。弗玄影担心他徒媳妇安危匆忙赶来,好家伙,徒媳妇竟然不见了。气得他直跺脚:“兵荒马乱的,这丫头去什么宣州,胡闹!”
莲花楼有地道,弗玄影把众人带到地道躲起来,地道里有吃有喝,躲个十天半个月也没问题。不过没人有心情进食,一个个耷眉臊眼的。容婉卿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林襄眼里的“母老虎”眼眶里含泪,六神无主地啜泣:“京城里乱成这样,外面指定也好不到哪去,襄儿她独自一人在外,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娘,也许事情没那么遭。”
林轩安慰道。一旦发生动乱,将是怎样一种情形,容婉卿如何能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没事”呢。她气到扶额,又气又急地放狠话:“等她回来,我非打断她的腿!胆大包天!”
春桃哭到眼泪鼻涕一大把,听闻夫人要打断她家姑娘的腿,吓得打了个激灵。容婉卿这边哭骂着,弗玄影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一听说裴峥出事了,他便预感到朝局要发生变动,理智将冲动压下,他守在京城打探消息,为裴峥返京做内应。外表强装镇定,其实他心里和猫抓耗子似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坐立难安,恨不能立即插翅飞到宣州,裴峥生死难料,他心如刀割。“老先生,裴兄他……”林轩听闻弗玄影是裴峥师父,欲上前安慰他,可刚一开口心里却难受的说不下去。弗玄影瞧见他愁眉苦脸那样不乐意了,没好气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徒弟又没死,哭丧个脸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在角落里闭目沉思的沈济也重重跟着叹口气。外有强虎,内有忧患,也不知道顾大帅眼下怎么样了,他简直是心急如焚。千算万算,没算到燕王会造反。事实上,燕王这些年蛰伏,不声不响暗中谋划,谁都没有料到他会来这么出其不意的一手。借用弗玄影的话就是:“咬人的狗不吠,燕王年纪轻轻却老谋深算,城府之深让人叹为观止。”
寂静的地道内,不是啼哭声便是叹气声,弗玄影简直被他们一个个丧得脑瓜子疼。他正欲到一边躲个清静,谁料容婉卿却突然停下啜泣声,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道:“襄儿竟会孤身追到宣州去?襄儿与裴小公子他们二人之间……”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何时深厚到这般地步了?裴峥对林襄有恩,是林府的大恩人,这不假,可他们二人常日里似乎也没多深的来往,竟伤心欲绝到这般地步似乎不是“恩情”二字可以解释的。弗玄影对上容婉卿疑惑的视线,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一瞬间竟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然而他老人家也只是心虚那么一瞬间,立即心花怒放起来。老听齐明八卦,说人家林姑娘对裴峥爱答不理的,这都到了“千里寻夫”的份上了,哪是爱答不理,分明是情深意切。“咳。”
他干咳一声,摸了摸鼻子,走到容婉卿跟前倒了两盏茶,一盏握在手,另一盏推给了容婉卿。容婉卿抬眸。弗玄影在这般凝重的场合下很不合时宜地呲出一口雪白的牙,英俊的面容上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夫人,林姑娘是个好姑娘,老夫甚是喜欢。”
心神俱疲的容婉卿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懵了,定定看着他。就见弗玄影紧接着又问道:“不知夫人对裴峥有何看法?”
自打裴峥救过林襄的命,容婉卿拿裴峥当自家人看待,府里一有什么稀罕玩意稀罕吃的,便叫林轩给裴峥送过去,听闻裴峥遭难,她这心里堵得慌。“鲜衣怒马少年郎,裴小公子年少有为、风华无双,只盼神灵保佑,他能安然无恙……”容婉卿越说声音越低,喉间一片酸涩。突然就听一道高亮的的:“好!”
弗玄影举起手中茶盏像是与人约定什么事一般,与容婉卿那茶盏重重碰了一下。清脆的瓷器声在封闭的地道中格外悦耳。弗玄影:“既如此,那这门亲事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两个老的就替他们两个小的做主了,待他们二人从宣州回来,咱们两家就订亲!”
容婉卿满脸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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