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vǔDkB林仲安目光一凝看向裴峥,暗暗打了个激灵,他竟未察觉到现场还有一个“偷听”的。他见过裴峥,认出他是裴家小公子,容婉卿没有,容婉卿没与裴峥照过面,名字倒是熟悉得很,但对不上人。乍然看见一个面生之人,她蓦地一惊:“这位是谁?!”
在场所有目光齐齐看向裴峥。如此“备受瞩目”,刀枪不入的裴公子竟生出几分如芒在背的局促感。没等旁人介绍,他提步上前见礼:“晚辈裴峥见过安国公与夫人。”
“裴峥?”
容婉卿甚是讶异,“可是宁信侯府的裴六公子?”
裴峥顿了一瞬。很多时候他并不想与宁信侯府扯上关系,但无论他想与不想,现在朝中但凡知道他这号人的,皆知道他是宁信侯府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裴六公子。关于他的出身,自打救驾那一日露了面,就如春风吹野草般迅速传开了,别管认不认得他这张脸,只要提到“裴峥”这个名字,众人都会恍然大悟一声:“哦,就是英勇救驾的那个宁信侯府的小公子?”
裴良玉先前不想认这个出身低贱的儿子,如今倒是捻着胡子乐见其成地点头应道:“不才,正是我那不争气的犬子。”
裴六这个名头算是想甩也甩不掉了。裴峥暗中苦笑一下,微微欠身回容婉卿:“是。”
容婉卿上下打量裴峥一番,表情意味不明。只见这年轻人虽与宁信侯长得不是很相像,但眉眼生得不错,身姿挺拔、凌厉轩昂,瞧着比他那风流老子可精神多了。因着这裴六公子对林襄有施救之恩,容婉卿对他自带几分好感,可到底听闻他在都卫司当值,又正值气头上,面上表情便冷了冷。“裴公子。”
林仲安不动声色道,“之前小女受困,多亏裴公子相助,老夫尚未当面致谢,这份恩情林府记着了,他日有用得着林府的地方,小公子尽管开口。”
虽然裴峥的确有“偷听”嫌疑,但林仲安身为统帅二十万兵马的大将,不至于当场给人难堪。裴峥倒是神色泰然,笑道:“安国公言重了,裴峥只是举手之劳。”
容婉卿望了眼已经紧闭的侯府大门,又转头看向裴峥,心道:“算你小子没居功携恩。”
裴峥今日格外低调,他隐于将士们中间,坐于不打眼处,筵席上人又多又闹腾,没人注意到角落里有他这号人。林仲安与容婉卿既不知道他与顾卓青的关系,更不知道他亦是苍西儿郎,只道是裴峥作为都卫司的人前来平西侯府办差的。至于他为什么这个点都没走,难免会生疑。林轩性情纯厚,并没有因为裴峥职务身份而不悦,反而很欣喜:“裴兄,你竟也在?”
林轩似乎对裴峥有一种本能上磁场相吸的好感,虽然他俩性情脾性相差十万八千里……裴峥对他恭贺道:“恭喜轩公子。”
林轩脱口道:“我娶亲之时,你要来啊。”
容婉卿凉凉地看了林轩一眼,突然重咳一嗓子打断他二人的对话。“裴公子。”
她微笑着对裴峥说,“正巧这个时辰都该用宵夜了,裴公子就别回都卫司办差了,留下与我们一道用个宵夜再走也不迟。”
容婉卿面带得体笑容,语调轻柔,堪称温和慈祥的范本,似乎真是一个长辈对晚辈诚意的邀请。不过细品之下,便知道这其实是在下逐客令。潜意思便是:姬家的狗,赶紧滚!裴峥终于知道林襄一秒变脸的“戏精神功”师承何处了……有其母必有其女,其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拿余光瞟了一眼林襄,而后客客气气地对容婉卿回道:“裴峥恭敬不如从命。”
此话一出,除了林轩那个书呆,林仲安、容婉卿,包括林襄,每个人的神色都奇怪了起来。容婉卿疑似偏头冷笑了一下,心道:“这孩子缺心眼吗?”
都卫司指挥使是姬首辅的亲侄子,也就是说都卫司是姬首辅的势力,林襄知道裴峥身份敏感,生怕生了什么误会,怕她老娘的滔天怒气波及到无辜。于是,一边借着捂鼻子的动作偷着冲裴峥挤眉弄眼,让他赶紧“滚”,一边打哈哈道:“娘,人家裴公子那么累,哪有功夫陪您吃宵夜啊,是吧裴公子。”
潜在意思,同样也是:赶紧“滚”。嘚,戏精女儿也演上了。裴峥似乎丝毫没有会意,眼角噙着一点笑意,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林襄一愣,眨巴眨巴眼,眼神里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你还不走?”
对方双脚如粘在地上了,纹丝不动,似乎是真不打算走。林襄:“……”她生无可恋地想,他是有多饿?偷偷睨了她娘一眼后,林襄发现虽然她娘面上无波,恐怕已经咬碎了后槽牙,今日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娘怒极攻心,已经处于暴走阶段了。“呃……”林襄干笑着对裴峥做了个“请”的手势,强势送客,“裴公子,我送你。”
她话音未落,被林轩眼疾手快一把扯住:“我送裴公子。”
此话一出,裴峥便知道林轩这个当哥哥的是在贴心护着妹妹,男女授受不亲,大晚上的,林轩怎么会让妹妹去送一个关系并不亲近的外男。他十分知趣地笑了笑。这时,顾卓青与从军医交谈中分出神,将手中碎盏往盒中一放,抬头对大伙说道:“子霖……唔,就是裴峥,他是自己人。”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什么?”
容婉卿还以为自己耳朵听差了。“裴峥之前是我营中参将。”
顾卓青损人道,“抓捕西离王世子之时大概脑子被驴踢了一下,非要回京城,如今‘荣升’为都卫司都事。”
旁人也许分不清楚参将与都卫司都事之间品级的差距,林仲安当然知道,他会意地一点头,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爱才之心。好苗子,小小年纪少年将军!怪不得方才失察没留意到他的吐息,这孩子功力了得。顾卓青注意到林襄一直捂着鼻子,知道她有晕血之症,于是带大家去亭台歇息。“方才军医已查验过了,此毒的确能使人失智。”
顾卓青边走边说。“果然是陷害。”
林仲安道,“此事最有嫌疑的便是姬家,姬家恼羞成怒设计陷害是有可能的。”
林襄踩着裴峥的影子,远远跟在最后。原先她就心存怀疑,觉得裴峥是个有秘密之人,无论如何,他被人追杀,这事就挺奇特的,没想到他竟然是苍西营将士。她偷偷踢了踢裴峥脚后跟:“你原先那个参将是几品?”
齐明替他家公子回道:“四品。”
“哦。”
林襄又小声问道,“那都卫司都事是几品?六品吗?”
齐明再次替他家公子作答:“七品。”
“唔……”林襄莫名其妙,“那怎么会是荣升呢?这不是降职吗?”
齐明尴尬地“呵呵”笑了一声,心道:“那还不是因为姑娘你么……”裴峥若有所思在前边走着,心里琢磨着今日之案。林襄亦若有所思着,她在琢磨裴大公子。对于裴峥“不进反退”的“奇举”,她实在是不明所以,为何有人好端端的将军不做,非要屈人之下做一个什么小小的都卫司都事?她心里胡乱揣测着:“裴公子莫不是有点疯?要么就是视金钱名利为粪土!”
然而,放眼天下,这世间有几人能做到视金钱名利如粪土?林襄又抬头瞧了一眼某人走于树影之下的背影,想到他特立独行的性子,再想到他与宁信侯对峙滴血断亲的骇然场景。于是默默下了个定论:“指定是他有点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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