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天在这山林中走了一日,才出了龙骨山的地界,本来他若是御空而行,半日就可出来了,但顾忌着左手伤势,还是甘愿多走了一段路,只是这龙骨山一向人烟稀少,这一路上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在荒山野岭夜宿一晚后,陆凌天走上了官道,道路宽敞起来不说,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他在路上问了行人,打听了道路方向,往北而行。
这一日晌午时分,日正当中,十分炎热,陆凌天赶了半天路途,口中颇为饥渴,看见路边有个小小茶摊,支在路旁一棵大树底下,里面已经坐了五、六个客人,看着阴凉,便走了过去,买了碗茶水喝,顺便也坐着休息一下。
也别说,这小小茶摊的茶水居然也着实清凉解渴,陆凌天喝了一碗,登时上下舒坦,仿佛这天也不那么热了,心下便寻思着,看着手上这伤势已经大好了,下午找了没人僻静的地方,就御空飞回去,这也快些,也能早些见到师父了。
片刻之后,陆凌天离开了那个茶摊,独自一人向东而去。
这时正是午时,阳光普照大地,过了龙骨山的山区,便是一片沃野,空旷而少有人烟。只有一条古道,不知曾经被多少古人今人踩过,在这片原野之上,笔直向前延伸而去。
陆凌天没有御空飞行,而是一个人默默地走在古道之上。这一路上,陆凌天风餐露宿,身上银两虽然不多,但他饿时在野外抓些野鸟野兔,困时就找个树下对付一宿,反正他往日在回雁峰上因为做砍竹功课,身子也算强健,倒也不觉得辛苦。
陆凌天走过古道,不知不觉就走出了这个古道,在那古道之下耽误了一会,他自己又有心思,这时候才发觉天色已是黄昏。
夕阳斜照,印得天际晚霞如火,也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此刻已是晚饭时分,家家户户都走回家去,小镇外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他独自一人,很是孤单。
他看着自己的影子,心中又是一阵惘然。
陆凌天一路之上,着意打听,多少知道了事情经过,胸中热血泛起,更是坚定了往凶犁土丘去的念头。
东北隅中凶犁土丘(注一),往南极方向,是这世间极南之处,更远处便是茫茫大山,茫无边际。
然而这极南之地,路途却是极远的。魔教选了该处,只怕也是看到虽然中原为富饶之地,却也是三大门派根深蒂固之处,所以甘愿跑到边荒大岛。只不过万料不到如今正道昌盛,而且在诸位正道人士心中,义字当头,大老远的,依然冲过来要灭之而后快!
他飞出东海已经十日了,茫茫大海,渺无边际,远方地平线上,海天一色,如诗如画。
眼看着又飞了小半个时辰,果然看见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岛。从天上看下去,整座岛上郁郁葱葱,植被遍佈,周围近岛处的海水更是清澈湛蓝,如晶莹剔透的蓝玉一般。
陆凌天飞了许久,身子也有些累了,当下便御着不嗔凶剑落了下来,在这岛上歇息一会。脚一踏上实地,陆凌天便向四周望,只见在这地上看着,景色又与在天上看着不同,更是清楚。
还没站稳,却突然间听到在这原本寂静得只有潮汐、海风之声的海岛上空,传来一声尖锐之极的破空之声。
只见夜空天际,一道白色光芒如同夏日流星,灿烂无比地从空中划过,而在它之后,竟然还跟着几道光芒,色泽却是红、黄、白不一。天上这两派四人,看来都是高手,反应极快。
“小天!”
两声惊呼,却是从两方人口中同时传出的。
刹那间他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脑海中嗡嗡作响,竟是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念头,直盯盯地望着那里,大声叫道:“师姐!”
师姐,师姐,师姐!他在心中念了无数次、无数遍,如今突然在他眼前出现了,他便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了。
直到,那一声带着嗔怒的喝声响起:“陆凌天,你这个死家伙,居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吗?”
陆凌天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去,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
陆凌天对着她,心中忽然有些紧张起来,连口舌也不大顺畅了,呐呐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瑶恨恨地盯着他,却不答话,眼光随即又瞄到了另一边沈诗的脸上,见沈诗果然容貌清丽,姿色出众,心中更是不知哪里冒起了一团火来。
陆凌天看看沈瑶,见她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又转头看看师姐那边,见沈诗睁大了眼睛,面上都有困惑之意。
他夹在中间,有心对师姐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转头对着沈瑶,一看到那魔教少女水波一般的眼光。
。。。。
东北隅中凶犁土丘,岛上山势宏伟险峻,占地极广,若论大小,在东北诸岛屿山脉中其实可算第一,但因此山地处偏远,人迹罕现。
陆凌天正想上去和沈诗师姐说话,肩膀却突然被人打了一下,回头一看,一下子愣住了,随即喜形于色。只见陆凌轩正站在身后,一脸喜色,许久不见,他一身白衣,背上斜插着龙吟宝剑,剑眉星目,俊朗飘逸,真个是出类拔萃。
说起来这是陆凌天自下山到龙骨山之后,第一次见到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这些日子他飘荡江湖,每在生死关头,脑海中也未尝没有掠过陆凌轩的身影。
陆凌轩看了他半晌,脸上先是欢喜,又是激动,忽地冲上来一把将陆凌天抱在怀里,紧紧不肯放手,许久方才松开。陆凌天心情一样激动,还看到陆凌轩眼中似乎还有些许泪光闪动。
“小天!”陆凌轩一开口,竟有些哽咽起来,抓着他肩膀的手更是用力不止,几乎让陆凌天都疼了起来。
但陆凌天全然没有顾及,看到了陆凌轩之后,仿佛自己这些日子来在生死边缘所经历的恐惧绝望,都只有这个兄弟才能明白一般。只有在这个兄弟面前,他才能真正放松自己。
陆凌轩紧紧地抓着他,低声地道:“小天,我、我、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话说到这里,他心情太过激动,嘴唇微微颤抖,竟是说不下去了。
“我、我也是。”
陆凌天同样的看着他,未几,二人忽地相视一笑,长长呼出了口气。
(注一)《山海经·大荒东经》大荒东北隅中,有山名曰凶犁土丘。应龙处南极,杀蚩尤与夸父,不得复上。故下数旱,旱而为应龙之状,乃得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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