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佟冲披头散发杀到,急曰:“师父有盖世之功,何不奋力突围,却在此自伤自艾焉?”安宁叹道:“军马尽折,有何面目去见西凉父老,今番为师先去也!”奋起平生之力,提起佟冲,猛掷出去,早到对崖,安宁扶矛而立,为烈焰吞没,可怜绝世虎将,威震华夏垂四十年,一朝兵败,死无全尸,尚不知为何不利。有诗赞安宁曰:征西智勇冠神州,誓把平生壮志酬。浩浩英名垂万载,巍巍功业播千秋。
行军弄武有奇计,临阵用兵多智谋。兵败西疆身陨日,荒山焦土使人愁。
又有诗叹曰:蛇矛敢使万夫愁,不及片言有智谋。烈火焚身谁用计?黄泉无路子为仇。
淮中鼎立何尝在?西域横行一旦休。威震五胡已化梦,长江不改向东流。
时下安宁、孙瑜、吴兰皆死,臧霸、张翼、雷铜守营未至,佟冲为安宁拼死救出,故得全身。周胤当曹休焚烧粮草之际,已知其果为内应,脱身逃往长安去了,这边臧霸、佟冲收聚败兵,退往酒泉。马超得胜,乘势赶来。曹休引夏侯霸来降,道:“吾家国被灭,耿耿至今,孟起仗义,为吾等复仇,此恩此情,永世铭记。”马超道:“中华陛下倒行逆施,诛却功臣,吾故起兵,今扑灭安宁,子烈居功至伟。”两下会合,曹休暗见郭淮、朱灵曰:“方今马超兵威大盛,西凉震恐,中华削藩,四海倾动,正是起事良机,然马超师出无名,安有胜算?不如伺机刺死马超,夺其兵而向长安,假卞太后圣诏,而驱天下之士,内连魏汉旧臣,方可成事。”计议已定。
当夜马超因怒弟之亡,将所虏中华将士逾万,一并坑杀,置酒筑台,大祭兄弟,曹休、郭淮、朱灵频频劝酒,好言安慰,马超已醉,忽拉过曹休曰:“吾宗族二百余口,皆为孟德所害,今弟已亡,吾家尽绝,汝乃曹家之子,正宜剐心以祭。”曹休大惊,魂不附体,郭淮、朱灵连忙劝开,当夜马超扶醉入帐,曹休便入,摘了马超抚戎王、西域都护使、剽骑将军印绶,两边郭淮、朱灵,早执利刃刺入马超腹中,热血喷出,马超大叫一声而死。有诗叹曰:汉末多才俊,马超亦出群。潼关思父恨,漠北报君恩。
力造降龙士,生成搏虎身。不甘鹰犬志,终得丧英魂!
曹休等既刺了马超,裹胁中军诸子,却流言西凉军曰:“安宁乃中华重臣,误为马超所害,中华皇帝盛怒,欲尽屠凉州。马超昔立大功,尚且遭忌,况吾等已犯重罪乎?”西凉军思及昔年五溪覆灭,俱各大恐,诸将亦都惶惑不安,曹休、郭淮、朱灵乘乱说曰:“卞太后临终密诏尚在,今复国之机,正在此刻!”遂聚三军,一面教夏侯霸送玺绶前往北地,归罪曹彰,一面假卞太后密旨,誓师起事,杀奔西凉而来。
却说当日周胤返回长安,报到曹休充为马超内应,飘零大惊道:“安宁有难,朕之过也!”急唤流星马直奔西凉,告以曹休之事,飘零心尚不稳,常自生痛,忽有败兵又到长安,道是安宁误中奸计,身丧火中,飘零失声唤道:“安宁又去,朕何其孤零!”哭倒御案之上,有归尘、安清、安静皆到,伏在飘零身前,泪如雨下。满朝公卿努力相劝,飘零方返后宫,染病在床,数日不理朝政。
这时清儿急从江南回返,大哭入宫,飘零亦泣道:“吾等四人同入此间,前后将近四十年,历尽悲欢离合,何如相继而散?”清儿道:“臣当举兵,誓斩马超,报此大仇!”飘零道:“马超反复无情,朕屡相容,今狂妄如此,安得不诛?”正自相诉,又有流星马飞报而来:“曹休刺了马超,并其军马,杀奔西凉。”
归尘怒起道:“岳父之难,曹休难辞其咎!吾当引军,击杀此贼!”飘零止住,道:“曹休不足虑,其人将马超玺绶,送往北地,此欲归罪曹彰,激其同反,可使人先往抚慰曹彰,具言曹休之事。朕当亲发西凉,为安宁雪恨!”
原来归尘知曹休尽知己意,生恐败露,慌忙道:“父皇安可劳动龙体?儿臣代劳,为岳父报仇。”虽恳求再三,飘零坚欲御驾亲征,留归尘与百官监国,用魏延、甘宁、周循、邓艾、陈泰、王基、赵薇为大将,清儿领本部自河北而进,相会西凉。归尘留守,深恐曹休泄露当日之言,时常不安,一应朝中大事,皆由庞统、陆逊、司马懿处置。
却说清儿先到西凉,甫一接战,清儿便出,纵横处,连刺十数将落马,挥军掩杀,曹休大败,退入敦煌城中,郭淮、朱灵断后,一遇王平,一遇牛金,各数十合,未见高低,清儿复还,剑光到处,二将丧命,中华军四面攻打敦煌,一时未下,飘零御驾已到,红罗伞盖推出,飘零唤城上众军曰:“朕躬在此,谁敢放箭?”城中都是中华旧士,虽已拉弓严阵以待,忽睹天颜,一时尽皆手软,约有数百兵士不由自主拜伏参见。
飘零呼道:“朕自登基以来,养兵爱民,可曾有亏负汝等之处?何故听曹休之言,犯上作乱耶?长安城外,人民英雄纪念碑至今鼎立,汝等今随乱党,如何对得起朕昔年铸建此碑!朕不欲屠戮本国子民,尔等速杀曹休,尽免兵戈,各归田里,依旧是中华良民。”曹休在城头大怒,张弓搭箭,欲射飘零,清儿急护身旁,严阵以待。曹休驻足良久,毕竟数年来上殿为臣,终日参拜,又深感四周似乎皆服飘零,隐隐只觉手上无力,这一箭终是射不出去,只大喝道:“叶飘零,汝好威风,好煞气!可笑魏家虽灭,汝中华亦有萧墙之祸,未必长存!哈哈,呵呵!魏武收了个好养女,你却真收得好养子啊!”
旁边忽转过数人,喝道:“曹休挟众作乱,罪不容诛,今陛下既到,吾等中华子民,何不相迎?”一时呼应四起,乱军刺死曹休,开门放入飘零,参拜驾前。飘零重收敦煌,尽诛曹休党羽,其余不问,只依佟冲指点,寻到安宁陨命之处,骨已成灰,化入泥土之中,只有一杆蛇矛犹自扭曲而存。飘零与清儿引大小将士伏拜矛前,冬风凛冽,白雪飘飞,痛哭悲泣之声,充塞天地之间。有诗叹曰:妻离女散是何由?一片丹心念九州。膝下收儿竟不识,身周丧弟致生愁。
英魂竞向山川去,故旧纷随碧水游。公道未成先历劫,此生何必戴吴钩?
君臣将帅,痛悲数日,将安宁身丧之处,连泥带土挖掘装车,运回长安,和蛇矛共葬于高陵,追念前功,谥曰“武桓王”。飘零回京,有夏侯霸因往漠北,幸免于难,回京揭发周胤为监军之日,屡言曹休背反,仗势欺凌,逼得曹休投敌,方有后来之祸。飘零大怒,将周胤下狱,后病亡狱中。小乔因此伤心而死,周循乞退,守孝在家。归尘探得曹休死状,料知无妨,方觉心安,却亦另有隐忧生成:“父皇一手开国,声望如此,我纵拍马也赶不上,如欲废我,果然只在覆手之间!”
时下四藩已撤,军政大权,齐集中央。飘零歇养数年,府库又足,往各地乡村,大建学堂,广施教育,誓灭文盲。建兴十二年,四三计划将毕,飘零又下诏令退侯爵,一众公侯,各提俸禄,皆迁列侯,所有领地发还乡民百姓,任其自主,按期交纳税金,不再隶属他人,百姓安乐。时有陈群上疏进谏,但言皇上不敬士人,必然败国,飘零怒而贬之。庞统、陆逊等上言相救,皆被驳回,后托太子求情不遂,庞统染病,且自归家,朝中士子,皆有惧心。
时有原襄平侯、平北将军公孙渊聚众造反,飘零令司马懿引军破之,斩渊之首,辽东复平,天下重定,群臣见司马懿功重,多有托司马懿上疏者,飘零遂升司马懿为太傅,重其名位,去其兵权。后飘零举行中华首度为官大选,得丞相分设陆逊、清儿,魏延为太尉,甘宁为司徒,邓艾为司空,位列三公,朝中多有民间新进,天下气象日新,歌功颂德之声,漫于朝野。飘零又颁令新法,地方官吏,虽大升俸禄,然平时所行,皆受民众监督,罢免升迁,皆由各地百姓自定,有逐流虽先被贬,只因深得丹阳百姓之心,被群推为丹阳太守,如此越演越烈,终至各地官吏,更换不止,朝政渐趋混乱。司马懿遂请告老还乡,安做一家富户。
这时叶骏成人,生得聪慧通灵,善解人意,游玩之际,或见流离百姓,皆以父皇所赐宝贝赠之,飘零知后,愈加爱之,所求不拒,叶骏也因此折微下辨,前后救人十数,大有曹冲之风。止有归尘自岳父逝后,心智恍惚,平日常携由基弓,带飞鸣镝,督领百卒,皆着素服,于长安城外射猎,以解忧闷。数年之间,归尘屡遇灾异,先是坐骑汗血宝马病死,后有爱妻安静中邪而亡,归尘欲哭无泪,憔悴至极,平时脸色,愈加严峻,常自沉默寡言,郁郁不乐,飘零见归尘如此薄命,大起怜惜之心,为其纳江南针神之女薛灵美为继世,嘱归尘曰:“今天下为官皆由全民选举,太子亦当无异,汝虽多丧亲属,朕又何尝不是妻离子散?万勿因此自弃,平时还需多行仁义,免失朕望。”
归尘道:“父皇教诲,儿臣岂敢相忘?”飘零道:“如今大法已推行全国,皇室后继,亦当公选,汝太子封号,不宜长留,可乎?”归尘道:“儿臣凡事皆听父皇之命。”因此飘零遂告天下,撤去太子头衔,后继者虽在归尘、逐流、叶骏、叶雄、叶超之间,亦由各地长官依据民意公选,更改此法者,天下共讨之,一时人心大异,众官虽富,亦已苦不堪言。
转瞬之间,已到建兴十三年,飘零六十寿诞,举国欢庆。有归尘与飘零曰:“父皇圣诞,儿臣无以为庆,请往射猎,与父皇一乐。”飘零允准,驾出长安,演武围猎。有归尘进曰:“今天下皆仰父皇恩德,飘萍妹子九泉之下,亦当心安,何不趁父皇圣诞,往高陵一行,再祭吾妹。”飘零道:“吾儿此言,正合朕心。”遂往高陵而来,归尘引御林军相护随从。
既到武昭王府,飘零便往飘萍衣冠坟前,文臣武将,皆在府外营中相候,轮流祭奉。归尘引百余精壮,护驾入府,静待父皇祭于灵棚之间,忽地挽开由基弓,搭起飞鸣镝,往飘零射去。这正是:兴衰亡败十年事,霸业王图一日终。毕竟飘零性命如何,还是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回 雨打萍英雄安在 风吹叶豪杰何存
上回说到曹休造反,飘零御驾亲征,在城下一喝,反卒倒戈,杀曹休来降。归尘因此心下暗忌,乃募脱籍无家死士百人,往城外射猎,分食酒肉已毕,归尘曰:“汝等随吾征战四方,今国家已定,大功已成,吾当与诸位患难与共,生死相随!”众死士齐声曰:“誓死追随太子殿下!”归尘遂引诸人于长安城外原野之中,祭拜天地,众死士誓曰:“皇天后土,神人共鉴:吾等追随太子至今,深感厚恩,自此以后,唯太子之命是从,倘有违背,神人共戮!”归尘甚喜,撮土为灵,曰:“吾等今日结为兄弟,愿效刘关张之义,今在百神之前立誓,汝等日后听我命令,吾亦万死不负诸位,今有言在先,吾若违此誓,自行了断于此,若诸位日后违令,却又如何?”众人热血沸腾,皆道惟命是从,倘不从者,皆死神前,归尘遂曰:“吾中华以武而得天下,男儿不精弓马之术,如何敢充中华之民?父皇每年皆有演武大赛,吾等围猎,正是习学弓马良机,吾愿一众弟兄,皆能驰骋赛场,汝等但听我飞鸣镝到处,立作齐射,不得有违!”众人道:“如此新奇,愿遵所命。”归尘道:“吾等训练围猎之事,但为演武夺魁,汝等不可外泄,免为他人仿效。”众人依允,自此归尘选两员头领,名唤王英、王烈,督领百士,自佩养由基弓,携飞鸣神镝,但箭所射之处,百名死士亦跟着齐射,一百零一支羽箭,端端正正,并不相离。
归尘昔征大宛,得飘零所赐汗血宝马一匹,极为神骏,归尘甚爱之,忽有围猎之日,归尘弯弓搭箭,便射宝马,飞鸣镝响处,众死士齐射已出,那马哀嘶一声,身死当场,内有王英数人迟疑未发,归尘喝道:“吾等有约在先,违命者死!”教拉下王英等,并皆斩了,重招数人,以满一百。群士震慑,又表安静自生叶雄之后,复又怀孕,归尘甚乐,三日陪伴闺中,不曾围猎,安静道:“夫君常日郁郁,但以寻猎为乐,如何以我之故而不得行耶?愿随夫君同往。”归尘即携安静出游,与一干死士来回驰骋,安静于河边观看,忽而归尘翻身一箭,飞镝高鸣,早中安静前胸,众死士不假思索,跟着齐射而出。安静惊异之极,不及出声,先已栽倒,可怜月貌花容,只作一滩鲜血遍地,百支羽箭满身。有诗叹曰:已嫁南王蛮地去,又于洛水痛飘萍。皆因巾帼逢孤寂,唯愿娇儿享太平。
既得青年能用武,何须弱女效从征?谁知战乱烟消日,亦有穿云飞镝鸣。
只说归尘射死安静,伏于鞍上,喘息许久,悄抹眼泪,跃马向前,俯身抱住安静,细数之下,但见尸身之上,飞鸣镝外圈只有羽箭九十九支,喝问:“谁人未射?”众人望去,王烈手中箭在弦上,终是未发。归尘道:“汝吾爱将也,何故违令?”王烈抛下羽箭曰:“吾虽非善,不杀妇女孩儿!”归尘泣道:“吾虽误射爱妻,非是本意,然为一干兄弟演武比赛之事,万死不惜,故有约在先,今汝业已违令,不得不诛,汝倘有牵挂,吾当悉心照料,汝勿忧哉!”遂挥泪斩了王烈,复选二人:成何、成济,亦为头领,自此演武,飞鸣镝所向之处,无人敢不跟随射箭。
安静死,归尘毁尸渭水,哭告飘零,只推爱妻中邪而死,运尸者靠近则亡,说来泪如雨下,自此心神恍惚,飘零思及自身妻离子散之惨,深为感叹,有丹阳太守逐流闻归尘丧妻,便上疏告奏江南赞乡亭长薛业有女,名唤针神薛灵芸,极贤且慧,飘零便为归尘纳之,却说薛灵芸生长民间,最喜织绣,归尘极宠之。薛灵芸自幼贫寒,每做女红,皆在昏灯之下,因此每夜皇宫之中虽灯明火亮,唯有东宫之中尽熄灯火,归尘只点一烛,陪伴灵芸刺绣逢衣,自此归尘身上新装日少,多是往日旧衣,得灵芸以神针补缀,新鲜光彩更胜新装,时人多有叹羡。
已到建兴十三年,飘零方满六十,四方进贡寿礼无数,或有青年男女,自幼已闻飘零白手起家,征战天下,收燕吞魏,威服五胡,思之皆悠然而神往,多有不远千里来京,但盼得见圣颜者,四野山呼万岁之声,绵延不绝。却有清流党人诸葛诞,因治水有功被封扬州刺史,镇东将军,琅邪侯,后因飘零严禁清谈,削藩退侯,诸葛诞深怀不平,不曾上贺。有归尘探得其事,顿时大喜,一面假诏令心腹往丹阳宣逐流来京,只推父皇思念,教往京祝寿,一面称贺进言曰:“父皇寿诞,举世皆欢,吾妹飘萍,泉下亦喜,父皇何不再往高陵一祭?”飘零准奏,便率群臣出长安往高陵而来,扎营城外,飘零先入武昭王府,告祭飘萍灵前。
其时文武百官皆候府外,轮流致祭,衣冠坟前,只有归尘引本部百士驻灵棚之外,环绕半圈护驾,见飘零默默祷祝,心念一动,当下挽起由基弓,搭上飞鸣镝,右手一紧,正欲射时,飘零缓缓回过头来,沉声道:“归尘吾儿,意欲何为?”归尘大惊,汗如浆出,慌忙伏地道:“儿臣死罪,只因……,只因……”事起仓促,一时之间如何说得出所以然来。飘零淡然道:“只因何故?汝昔无力开弓,莫非至今不忿,常欲尽力一试乎?”归尘望见天空有雕飞过,忙道:“父皇明鉴,正是此理,孩儿文不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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