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一个端庄妇人顾不得地上的碎瓷片,立刻双膝跪地,妆容细致的脸上一片慌张,恳求道:“母亲息怒,媳妇……媳妇……”
&esp;&esp;说着趴伏于地上,身子微微颤抖。她头戴金玉发饰,身着甚是富贵却是宁远侯府的侯夫人刘氏。
&esp;&esp;坐于堂上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身上虽穿得素净,手上缠着檀木念珠,但是面容甚是威严,她缓缓地收回手,脸上的神情越发严厉。
&esp;&esp;“既然瞒着老婆子,怎么不继续瞒下去,现在又何必到我面前哭求!萍丫头端的是好威风,我看她这世子妃做得极好,说杖毙就杖毙,哪需要我这黄土埋了半截的糟老婆子帮忙。”
&esp;&esp;刘氏一听,顿时哭声作响,她用帕子捂着嘴呜咽道:“母亲哪里的话,萍儿若不是气急了,她怎会做出这么没理智的事来……母亲也是看着萍儿长大的,她的品性您还不清楚吗,最是和气不过了,要不是,要不是那贱人居然敢害荣儿,萍儿一气之下这才……荣儿可是她的命呀!母亲……”
&esp;&esp;说着呜咽声顿时作大,帕子湿了大半。屋里的丫鬟婆子已经都被遣出去,倒也不会看到堂堂侯夫人如此失态的模样。
&esp;&esp;然而堂上的老夫人却是文丝未动,只是冷声说话。
&esp;&esp;“老婆子早就说过,萍丫头的性情刚烈,处处要强,惯不会低头的,在家当小姐的时候也就罢了,出了门子做了人家媳妇,哪能事事顺心,更何况睿亲王乃皇上胞弟,门法?”
&esp;&esp;闻言,永宁侯的脸色就不好了。刚听到这个消息,他足足消化了许久才慢慢缓过来,一路思索着,如今也没理出个头绪。
&esp;&esp;其实这个事情不大,若是平常人家,最多女儿担个恶毒嫡母的名声,家中的还未说亲的女孩儿被牵连乃至婚配上艰难点。只是牵扯上皇亲贵胄,这就不一样了。
&esp;&esp;“母亲,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萍丫头……也太胆大妄为了!”永宁侯憋了许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esp;&esp;太夫人瞧了自己儿子一眼,心里也是无奈。她素知长子资质平庸,遇事没个主见,且耳根子软,否则也不会因为刘氏哭上几句便改了主意将嫡长女嫁入睿王府。如今做了正四品太仆寺正卿,不大不小的官,管着一亩三分地,好在并非好高骛远之人,踏踏实实的倒也能守住家业。
&esp;&esp;眼见得刘氏又要哭泣,太夫人便高声说:“想来侯爷也不清楚事情始末,先别忙着哭,齐妈妈,将人带上来,一字一句说清楚。”
&esp;&esp;齐妈妈在门外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一个婆子和一个丫头都被带了进来,之前已经粗粗问了话,但两人的脸上还尤带惊慌,一进来就跪在地上。
&esp;&esp;齐妈妈站到老妇人身后,冷声道:“当着主子的面,你们将事情细细讲一遍,事无巨细却也不得添油加醋,胡乱说话。”
&esp;&esp;那婆子低声应了,道:“一月前北边传来捷报,道是世子爷打仗得了胜,不日将要大军归朝,王爷高兴地多喝了几杯,却不想就这么没了,王妃与王爷情深,没挺过去过了几日也跟着去了。世子妃身上本就不利索,王爷和王妃这么一去,又是布置灵堂又是披麻戴孝,亲戚朋友来来去去,操心的事情太多,人整整就瘦了一圈,也发憔悴。”
&esp;&esp;说着眼睛一红,旁边的丫头也抽噎起来,她们是箫锦萍的陪嫁,自是清楚世子妃的不易。那妈妈拭了拭眼角,通红的眼睛徒然闪过一道厉色,恨声道:“世子妃精力有限,偌大的王府便照看不过来,却不想玲秋阁的那个贱人乘着世子妃不注意,府里忙乱的时候,买通了丫鬟在大少爷的吃食里下了药,幸好大少爷因王爷王妃去世正伤心着,只是用了一些,不然……不然那灵堂就要多一个位置了!”
&esp;&esp;闻言,众人也不禁又是伤心,又是气愤难耐。
&esp;&esp;那妈妈继续说:“大少爷当晚就发了作,可怜的小人儿整个抽搐着,世子妃当即请了宫里的太医,又是催吐又是喝药,又是施针忙了一晚,大少爷才安静下来。世子妃强撑着一口气,将大少爷身边的都拘起来强行拷问,一个扫撒的丫头终于撑不住招了,却是玲秋阁的姚氏贱人给的药……”
&esp;&esp;永宁侯忍着怒意,问:“后来呢?”
&esp;&esp;“大少爷可是大小姐的命呀!侯爷!”那妈妈大哭一声,心中大恸之下,也顾不得称呼,“大小姐当场就撅了过去,等醒来之后就完全变了个样,也不多说什么,只吩咐了侍卫围了玲秋阁,那贱人还想狡辩几句,然而大小姐根本不本不理她,没过多久那贱人生的贱种给强行带了来,然后……然后大小姐就下了令,当着那贱人的面……活活地将那个贱种给打死了……”
&esp;&esp;听此,永宁侯面露惊愕,只有几个女人轻轻的抽噎声。
&esp;&esp;齐妈妈将那妈妈和丫鬟带了出去,重锦堂顿时一阵沉默,接着听到一声叹息,“萍丫头忍了几年,终是忍不了这口气。”却是太夫人说话。
&esp;&esp;永宁侯回过神,眉头紧皱,“那姚氏固然可恨,即使萍儿活剥了她,也无甚紧要,可是那孩子却是世子爷的骨肉,嫡母杖杀庶子,不要说皇亲国戚,即使是普通人家也是礼法难容的。”
&esp;&esp;刘氏已经哭湿了一条帕子,为自己的女儿愤不平,“那贱人倒是打着好主意,老王爷和王妃这一去,世子爷可有六年的孝期,若是荣儿夭折,那贱种不就是庶长子了吗?待世子爷过了孝期,再有嫡子岁数也差得远了,萍儿身子一直都不好,到时候怀不怀得上还是未知,今后什么光景谁知道!”
&esp;&esp;老夫人点了点头,作为曾经的侯夫人,她深知高门大院妻妾争宠的激烈程度,如今她能笑到最后,最重要的还是儿子。
&esp;&esp;永宁侯眉宇皱起,“萍儿若是再忍忍,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esp;&esp;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总是角度不同,外孙毕竟无事,拿了这么大一个把柄在手,那姚氏还不是任箫锦萍搓圆捏扁,到时候不须她动手,宫中自是不会轻易放过,连带着那庶子有了这么一个母亲,今后也差不多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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