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常远满头雾水,“爸,你干什么,声音这么小?”
&esp;&esp;“你妈刚睡着,”常钟山这次恢复了正常的音量,“行了,我出来了,打电话啥事儿啊?”
&esp;&esp;常远心疼他爸,就有点怪他,“妈身体不舒服,你怎么也不跟我说。”
&esp;&esp;说完他就哑巴了,他自己知道这话有多虚伪,他其实非常不想知道,谁知道谁就不好受。
&esp;&esp;“跟你说干啥子啊,”常钟山反问道:“她又没病,就是不爱吃饭,那谁管得了,再说我还在家呢,你不要瞎担心,还忙不忙了?”
&esp;&esp;“真的不用我回家么?”以常远亲眼目睹的种种经验,常钟山嘴上随她的便,背地里肯定在家里花样伏低做小,求姑奶奶吃饭睡觉,最后无计可施,再来向他求援。
&esp;&esp;有时常远特别羡慕他爸的包容和良心,他记着池玫的好,所以风风雨雨三十年也没有离她而去,可是一种背景造就一种性格,一种性格就是一种人生,都是求不来的东西。
&esp;&esp;他们桐城盛产痴汉,他爸是,邵博闻是,他也是,可惜了,常远心想,我的性格随了我妈。
&esp;&esp;常钟山没有立刻否定,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先不用回,需要的话我再叫你,你……你是不是……是不是……”
&esp;&esp;他爸是个直性子,很少这么支支吾吾,常远感觉他要问一个非常纠结的问题,就“嗯”了一声,等他往外挤。
&esp;&esp;常钟山迟疑了半天,说了一段让常远终身难忘的话,很多年后他想起这次谈心,每处停顿和语气仍然清晰得仿佛昨天才发生。
&esp;&esp;“算了,这无所谓了,在爸这里,没什么比能让你高兴更重要的条件,这么多年苦了你了,我都看在眼里,总想找机会跟你说两句心里话,又可怜你妈开不了口,你是个好孩子,就是太好了,什么都不说,我就把你遭的罪给忽视了,爸对不起你。”
&esp;&esp;“这几天我也一直在琢磨咱们家的情况,你妈呢,她是爸的媳妇儿,是我的债和责任,你是她的儿子,尽孝就够了,你很孝顺了,爸希望你能找到自己想过的日子,跟谁一起过、怎么过、去哪儿过,你要是有自信能过得好,自私一点儿,爸不会怪你……”
&esp;&esp;最后他嘟囔了一句,因为声音实在太低,常远的思绪又沸如油锅,一下没听清,再问那边又说没什么,不过他也没有心力去追问了,常钟山的画外音他听懂了,常远身上一阵冷热交替,脊背是凉的,心口是热的,他身体控制不住地战栗着,心里有道声音在说:他知道我和邵博闻的事了,并且说他不反对……
&esp;&esp;常远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他这瞬间的心情,像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像是阴云尽头终于泄出了一抹天光,他爸给了他一道赦免和一个希望。
&esp;&esp;在他曾经的假想里,作为常家传宗接代的独子,和隔壁老邵家的大儿子搞在一起,他以为看着思想很传统的常钟山会以他为耻,并且打断他的狗腿,如今事实告诉他,他害怕的东西是莫须有。
&esp;&esp;如果事情的结局都比臆测中的要美好,那么他和邵博闻,是不是也不会走到让他畏惧的地步?
&esp;&esp;月朗星稀,工程顺利,据王岳讲,今晚的主题叫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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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大部队到齐之后常远才回来,还没上菜服务员就先分起了酒,王岳陷在沙发椅上,笑着说让常远自罚三杯,让他敢让佳人“独守空房”。
&esp;&esp;男人聚众时荤段子从来不少,满堂轰然大笑,有的是人性本污,有的纯粹是给王岳面子。
&esp;&esp;常远下意识朝邵博闻望了一眼,那人目光正在自己身上,一不小心就对了个正着,他在笑,眼底有些揶揄,看不出吃醋或不高兴,没人注意的手上却悄悄地比了把手枪的样子,对着王岳崩了一下。
&esp;&esp;常远感觉那一枪像是开在了自己心上似的,心脏砰砰地直跳。
&esp;&esp;他漫无边际地想到,如果他将与人共度一生,那么除了这个人,谁还会在知道一切后仍然愿意一直陪着他,未来在他这里,涉及到他人从来都只有消极地揣测,可是他爸刚刚给出了一道反证,那么是不是也会有这种可能,他跟邵博闻,会有一个不同于他所臆测的好结局……
&esp;&esp;八卦话接了起哄,而解释又是掩饰,两个经验丰富的当事人什么都没说,果然没两句话题就歪出了十万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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