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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第1页)

淹死活人,反动气焰十分嚣张。周卫东总结了三句他最爱说的话,分别是:1、那你就错了!2、我的字不是随便签的;3、你可以不同意,但不能不服从;说完后学着董胖子的样子腆肚而行,问我:“陈重,你——敢不服么?”我拍着桌子大笑,说牛逼牛逼。

这两个月不太好过,董某无视总公司的批示,让会计每月扣我五千,又遇上销售淡季,每月发到手的还不到3000块,要不是还有点老本撑着,我早就宣告破产了。上周末在滨江饭店看见杰尼亚西装打折,最便宜的一套只要4600,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放弃。我快30岁了,未来不远,应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了。

我给人力资源中心的刘总打过一次电话,遮遮掩掩地问他,四川公司有没有什么新的安排。他一改前日的热情,冷冰冰地说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好吧,不要想得太多。我心里凉了半截,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想来一定是董胖子又给我下了猛药。这厮八月底自费去了一趟上海,回来后变得异常生猛,销售部大事小事他都要插上一腿,还强硬地否决了我罢免刘三的提案,我指责刘三能力低下,说重庆老赖对他意见很大。董胖子骚哄哄地叨着烟斗学邱吉尔,说那你就错了,客户的意见不能不听,但也不能全听,用人问题我说了算,“你可以不同意,但不能不服从。”我当时很想跳上去扑打他,周卫东使了个眼色活生生把我拖开。

重庆老赖欠我的五万块至今还没兑现,我打电话斥责他不讲信用,他跟我打哈哈,说你们任务压得那么紧,我所有的家当都投进去了,你再等等吧,等这批货出手,我亲自给你送过来。我差一点骂出声,心想你他妈上千万的身家,区区的五万都拿不出来,真把老子当瓜娃子了?这事有点不妙,这家伙是出了名的黑心,不定在打什么鬼主意呢。但好在我当时多了个心眼,所有发货回款的证据都捏在手里,就算他赖掉我的那部分,欠公司的他也逃不掉。

公司的事让我心灰意冷。升官看来没指望了,每月五千地扣下去,要扣到2007年,恐怕台湾都解放了,我屁股上的债也没还清。跟周卫东聊起这事,他一个劲地鼓动我跳槽,说你的债务最多算民事纠纷,不用负刑事责任。这小子一直鼓吹他是中国政法大学的高材生,但毕业证破破烂烂的,十分可疑。我估计他也没安什么好心,肯定想我走了好给他腾地方。上周他拿了几张报销单进来,我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多问了两句,他立刻阴下脸,质问我:“你不也这么报的吗?”我二话没说就签了字,心想人啊,谁跟谁是真的呢?

无论如何我都要坚持到今年年底,年终双薪加上预扣的提成奖金,大概有二万多,不算小数目了。另外十月份搞冬季订货会,销售政策由我来制订,又可以趁机捞点钱,现在走了就太可惜了。今年事事不顺,希望捱过这几个月,到明年会好一些,我妈找人给我算了一卦,说29岁是我大红大紫的年头,从政则连升N级,经商则财如潮水,就算什么都不做,走路也会踢到钱包。我听后关起门来偷偷笑了一场,笑得泪光闪闪。人生嘛,要是连希望都没有了,还活个什么劲?

老太太还在为我那套房子揪心,坚决要求我去讨个公道。我五体投地,拱手作揖,说娘啊娘,你饶了我行不行?你就当是你儿得病花的钱不行么?她瞪我一眼没说话,气鼓鼓地跟萝卜白菜们发威去了。我想多亏我没告诉她赵悦有外遇,否则老太太肯定要去找她拼命。我妈这些年坚持练功,走梅花桩、耍螳螂拳,一套太极剑舞得虎虎生风,相信赵悦在她面前走不了几个回合。

我那天在西门车站一带到处乱转,把油烧光了也没找到赵悦和杨涛的尸体。回金海湾问了一下,前台小姐说看见一男一女走了出去,表情没注意,女的低着头,男的好象手脚不太老实,又搂又抱的,大是有伤风化。我听得心里象长了草,闷闷不乐地掐灭烟头,回到车上对准自己的脑门乓地一拳,金光闪耀时我想:我他*的究竟是赢了,还是输了?

他们结婚时给王大头和李良都发了帖子。

王大头向我表忠心,说打死我他也不会去,“有那闲钱还不如拿来擦屁股。”李良认为王大头的作法可能会导致肛门铅含量过高,征询我了的意见后,他以陈重观察员的身份前往道贺,还送了个600元的红包。

据说婚礼很隆重,贺客满堂,还请了成都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据说赵悦的婚纱很漂亮,憨态可掬,笑得象花儿一样。据说她替杨涛挡了不少酒,有人开玩笑,说你是不是怕他喝醉了不能洞房,赵悦把头靠在杨涛肩膀上,笑眯眯地说“当然”。李良说我看不下去了,走的时候没有人理我,“说实话,我们都看走眼了,赵悦其实比你坚强。”

那天我在内江。

两瓶剑南春喝光,我渐渐高兴起来,天花板晃晃悠悠的,世界斑斓可爱,王宇的脸忽远忽近,嘴唇张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忽然哈哈大笑,拍得桌子砰砰作响,所有人都扭过头来冷冷地望着我。王宇说笑你妈个球,你什么事那么高兴?我笑得眼泪直流,说我老婆今天结婚,“咱们为她……再干一杯!”他说你娃真是喝多了,满嘴驴屁。刚端起杯子,我就一屁股出溜到地上,头重重地磕在桌沿上,他急忙过来扶我,问我:“你没事吧?”我呜呜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控诉:“日你妈,你少装好人……呜呜……谁他妈都想害我,都给老子滚……呜呜……”

内江鸿发酒楼。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街上行人纷纷驻足,指指点点地大笑。在街的另一侧,华灯如水,一对新人珠玉满头,仪态万方地登上彩车,在一片欢呼声中缓缓驶向他们幸福温暖的家。

从内江回来的第三天,王大头神神秘秘地给我打电话,让我马上去他们局一趟。我正睡得香甜,一看表才凌晨三点钟,心下狂怒,骂了一声棰子,刚想挂机,被他一声喊住:“快来!是李良,出事了!”

我以前问过李良,他的货是从哪里搞来的。他支支吾吾地不肯说,继续问下去,他就要翻白眼:“你问这个干什么?想去告密啊?”其实他不说我也知道,从攀枝花过来的货,主要集中在两个地方交易:东面的万年场、北面的驷马桥。李良十有八九是去的驷马桥。

我赶到的时候他正哆哆嗦嗦地蹲在墙角,脚上没穿鞋,两只手紧紧铐在背后。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嘴角还带着血,身上的衬衫撕得粉碎,露出苍白干瘦的胸膛。一看见我,他飞快地扭过脸去,肩膀一耸一耸的,我看了很心疼,解下外衣给他披上,搂着他的肩膀说李良不用怕,我和大头都在这里,一定保你没事。

大头说李良纯属倒霉,刚拿到手就被警察扑倒在地,他可能是昏头了,挣扎的时候死死地抓住人家的老二不放,那个警察脸都绿了,现在还躺在隔壁叫唤。王大头说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李良今晚不知道要挨多少打。我问他该怎么办,他搓了搓手指头,说还能怎么办,花钱呗,“今晚一定要把人弄出去,一过了夜就麻烦了。”我问要多少,他伸出肥厚的手掌比划了一下。我倒吸了一口气,说要那么多?他神色严峻,说50万还不一定够,你知道李良手里的货有多少?——“100多克!至少判10年!”我说这么晚了,到哪儿搞这么多钱去?他探头出去看了看,关上门,低声说钱可以缓两天再给,我已经给经办人员说好了,只要李良写个条子就行。我看着他崭新的警服,心里感觉不大对头,半天没说话,一面抽烟一面斜着眼看他。大头急了,指天发誓,“我他妈要是吃李良一分钱,我就是狗娘养的!”

大二下学期,老大和王大头为了30元赌债大打出手,王大头举着拖把,老大挥舞着凳子,两个都是重量级的选手,翻翻滚滚地厮杀了一分钟,整间宿舍都差点塌掉,我的脸盆、饭盒、镜子、书架全在那一役中损失殆尽。武斗过后继之以文斗,两位选手隔着桌子怒骂不止,王大头说欠债不还就是驴日的,老大急怒欲狂,凌空飞腿数次,声称要立取王大头性命,我和陈超死死抱住,估计胳膊都拉长了几公分。老大挣了半天挣不脱,恨恨地骂道:“***!一分钱你都看得比你爹还大!”

把李良背上三楼,我累得直喘粗气,一进门就瘫在沙发上起不来了。在公安局没看清楚,回来后才发现李良伤得不轻,腿上全是血,手腕肿起多高,还不住声地咳嗽。我翻箱倒柜地找出点红花油,一面帮他擦一面讲我心中的疑点,“1、经办人员我一个都没见到,钱的事全是他一个人说的;2、他平时从来不穿警服,为什么今天晚上穿得那么整齐?3、他完全可以自己跟你说,为什么还要把我叫上?”李良紧皱眉头,大口大口地吸气,好象疼得很厉害。我正说得来劲,他突然一把将我推开,面朝大门,说:“进来呀大头,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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