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彦椿最终只带走了张意礼的一具尸体,一封悔罪书,以及满腔的怒意。
陈芳生看着顾彦椿铩羽而归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脸上展现过的丰富表情渐渐敛去,眸中幽光冷寒可怖。
旋即,他整理了一番衣袍,朝岸边停放的马车望了一眼:“出发,去新章县衙。”
黑甲兵闻声纷纷下了船,列队跟在了马车后方。
马车辘辘朝前,穿过纷乱的码头,江水声逐渐被甩至远方。
“昨夜还在推杯换盏,今晨就了结了他的性命,陈大人还真是心狠手辣。”杨砚书拨开布帘看着窗外的景致,冷声道。
陈芳生拾起茶壶,倒了两盏清茶:“欲成大事,则必有牺牲,新章县的人手都是张意礼出面安排的,既然瞒不住了,那他迟早要死,比起被抓去严刑拷问,畏罪自尽兴许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杨砚书不置可否,看着远处的山影缓缓朝后,问:“你觉得景王真的会信,荒山上的铸币工坊是张意礼的手笔?”
陈芳生:“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他也得拿到切实的证据,不然他岂能动得了我们一分?”
杨砚书眉头一拧:“是你,不是我们。”
陈芳生半托着茶盏,侧目看了杨砚书一眼,很快了悟,身旁这位年轻人曾是饱受称颂的探花郎,品行高洁,干净得如未雕琢的白玉。
他轻笑道:“这又有何差别,小杨大人自到抚州的那一日,就已经踏上了这条贼船,任你再怎么不染尘埃,你的出身便是尘埃本身,何必忸怩?”
陈芳生的语气不温不火的,却像是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他想迎着日光而行,四面八方却全是漆黑。
他回避了这个话题,沉默片刻,转而问陈芳生:“那悔罪书究竟怎么回事?是你找人伪造的?”
陈芳生抿了一口茶,悠然道:“自然是他亲笔所写。”
“怎会?”杨砚书不解。
陈芳生:“在悬崖边走得久了,谁都有不幸跌落的时候,在筹办铸币工坊时,他便在我面前写下了悔罪书,允诺一旦事发,他绝不牵累任何人,我这才放心地用他,许他万贯家财和别驾之职。”
杨砚书:“既如此,你为何……为何还是要了他的性命?”
陈芳生朝后靠了靠,看向杨砚书:“承诺再好听,也不如死人的嘴来得严实。”
身侧之人以最松弛的姿态说出了最凉薄的话,杨砚书不禁后脊发凉,原来托举着他的,是这样一群冷血残暴之人!
他攥紧了衣袍:“张意礼已死,私铸币一事可否到此为止?”
陈芳生:“这并非你我能决定的,还要看大势所向,看那位殿下愿不愿罢手。”
杨砚书心下一沉,久久都没再说出话。
不到一个时辰,马车已经抵达县城,陈芳生清了清嗓子,再度对杨砚书道:“对了,我的手下回禀,昨夜荒山上不仅景王在,还出现了一个武艺高强的女子,小杨大人不好奇,此女子是谁?”
杨砚书闻声抬头,眸色微亮。
—
顾彦椿和陈言折回时,醉逢楼里已乱做一团,两个郎中给士兵们看过伤,从药箱里翻找出纱布和止血的药,正手忙脚乱地包扎着。
常欢在门边立了许久,看到士兵们疼得龇牙咧嘴,心里一抽一抽的,索性也加入其中帮起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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