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行。
李云娘见道:“郎君所见不差,我辈心肠,原是假的,未可一概而论,此中未尝无人,当日李亚姣之于郑元和,卖油郎之遇花魁女,若杜十娘之怒沉百宝,倒是李生辜负于她,其余为客所累,指不胜屈,安可不辨贤愚,不分良莠乎?”金凤娇道:“不应如此说,应罚一杯!”于是复归席上,再倒金樽。饮至更深,张君可仍在云娘船内歇宿,天子就与金凤娇携手,到她舟内谈说,吟诗下棋,不觉天明,略为安歇,次早起来洗面,仍到云娘船中相会,略用茶点。君可取出纹银二十两,作为缠头之费,另付席金五两,赏赐门厅弦索手、侍候人等三两,总交云娘支结。二人携手作别,走出船头,二妓与鸨儿一齐送出来,再三叮嘱后会之期。高张二人下原来之花船快艇,站在船头,两下问明住址,殷勤作别。
且说圣天子来到岸边,赏了花艇三两银子,连赔船桨在内,回店与日清说知昨晚之事。用过早膳,换了衣裳,同日清往张家庄而去。门上侍从人等,认得主人新交贵客,连忙报入书房,廷怀大喜,相迎入内,三人见礼,分宾主坐下,茶罢细谈。天子道:“你我既是相投,如蒙不弃,张兄何不结为八拜之交,岂不为美?”君可道:“小弟久有此心,未敢造次。”令家人备办三牲酒礼,拜为生死之交。排定年庚,高天赐长廷怀一岁,尊为兄长,周日清上前叩见叔父。大排筵席,在书房款待,差人随日清到客栈搬行李杂物,就在张家庄内安歇,每日饮酒,甚为舒畅。
一日,张廷怀出外,日清不在跟前,天子一人独坐不快。举步出门游玩,直往大街而行,不觉到了一所大庄院。抬头一看,真乃楼阁连云,雕梁画栋,迈步进至大门前观望,方知刘家相府,心中一想,此间莫非是刘墉家中么?再看门上写着:“天下第一家”五个大字,天子一见大怒,想刘家不过是宰相,何得为天下第一家,朕乃贵为天子,富有四海,方为天下第一家,你如此妄称,毋乃自己太大。微思此匾,必有缘故,不若待朕进去查探明白。举步行进大门,即问把门老者,将高天赐名片拿出,让他进内禀知。少顷家人出来,称说:“家爷相请。”
天子即随家人进内,见有一座四柱大厅,起造华美,见三四个少年,生得十分文雅,在厅中恭候,分宾主坐下,小童奉上茶烟,一少年后生问:“老先生高姓大名,贵乡何处?”天子答道:“我乃北京顺天府人氏,姓高名天赐。”少年又问:“高老爷在军机处,现居何职?”天子又答道:“某由翰林院出身,在军机处与刘相爷协办,因为丁忧闲暇,来到贵省游玩,顺路拜府。”少年道:“不敢当!”圣天子问道:“请问尊府门上之匾,写着天下第一家五字是何解法?”少年道:“我少年无知,请高老伯入二堂问我家父。”天子道:“烦为带步。”少年即令老家人带入二堂,少年告退。见二堂外,一所丹墀直上宫厅,老家人请天子在官厅坐下,禀知家主出来奉陪,转过花厅而去。稍后,步出一人,年约四十余岁,风致飘然趋承而上,与仁圣天子见面,彼此礼毕,分宾主坐下。家人奉过香茶,即问道:“不知高老爷贵驾光临,望乞恕罪。”仁圣天子答道:“小弟顺道拜候,得睹芝颜,慰我怀矣。”其人又道:“请问高老爷在军机处与家兄同事几年?”天子道:“已在军机处五载,请问尊府门上之匾,写的天下第一家是何解法?”其人又道:“此匾解法,小弟不知,请高老爷入三堂,问我家父便知。”天子道:“请尊兄令人引进。”其人即令家人引进三堂,天子起身,拱手而别。
入到三堂,见其光洁铺陈,更比二堂华美。家人请天子在堂坐下,回身入左花厅,见一人约六十余岁,体壮神清,笑容而来,一到堂上,与天子见礼,分宾主坐下。其人道:“请问高老先生到来,有何贵干?”天子答道:“小侄在京丁忧,闲暇无事,游玩贵省江南景致,闻得刘兄府在此,特来拜候老伯金安。”其人答道:“尊驾与小儿相好,彼此世交,屈驾在寒舍住几天如何?”天子答道:“感领,小怪已在张员外家居住,迟几日再来打扰。请问老伯,贵府门上之匾写天下第一家五个字是如何解法?”其人道:“此匾五字我也不知,高先生要知端详,请入四堂,问我家父便知。”
天子闻言,心中狐疑,为何皆称不知,定有原故,我进去问个明白。天子开言道:“烦老伯令人引进,拜候公公。”其人即令家人带天子进四堂,圣天子起身揖别。走进里面,见丹墀两旁有四柱,大厅悬许多名人字画,直入大堂,比三堂更加华美。天子叹道:“怪不得说,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家人即请高老爷在堂上坐下,待禀知家主出来奉陪,即入花厅而去。顷见一位白发公公,扶杖而出,年约八十余岁,三绺长须,精神壮健,直到堂上,与圣天子见礼。公公道:“请问高先生来到敝省有何贵干?”圣天子答道:“来到贵省探望庄有慕,现在张廷怀员外家下居住,顺道特来府上拜候。”公公道:“尊驾无事,不妨在此留住数月,遍游敝省胜景,甲于天下。”圣天子道:“一为游玩,二则探望朋友。请问公公,贵府门上写的天下第一家五个字是何解法?”
公公答道:“门上之匾,是我家父百年上寿,各亲友共送三匾,后堂两匾,前门一匾,请高先生入后堂,问我父便知。”天子闻言,此公公尚有老父,百岁以上,居住后堂,尚有两匾,未知如何写法?随即开言,求公公令人引进,公公即令家人带天子进后堂,圣天子起身拱手而入。随家人转入后堂,见四边奇花异草,香风远飘,有如仙境一般。天子叹道:“此间真仙境也”,步到堂前,见上挂一匾,书曰:“百岁掌”。家人道:“高老爷在此,待小的上堂禀知家主,然后请得。”天子道:“烦劳!我在此等候。”一人在堂。少顷出来言道:“高老爷请进。”天子即随家人进内,只见堂上清洁不凡,桌上有龙涎香烟,令人神清气爽,如广寒仙洞一般。
天子直至堂上,见一耆老,坐在睡椅上,左右有三小童侍立,发与须眉皆白,红颜皓齿。天子上前作揖道:“老公公有请。”公公见天子,即令小童扶起,拱手回礼道:“请坐!”宾主一同坐下。公公道:“高先生光降茅舍,有何见教?”天子答道:“小侄孙乃北京人氏,在军机处与令孙同事,今日顺道到来拜见老公公,得睹尊颜,十分荣幸。”公公道:“贤侄到此,可曾游玩各处胜景否?”天子答道:“游玩数处,好景一时观之不尽,可算第一胜地。”老公公道:“高先生现在何处居住?”天子答道:“现在张廷怀员外家里居住。”随即问道:“老公公今年贵庚几何?”老公公答道:“老拙今年一百零八岁。”天子闻言叹道:“真乃高年长老。”又问曰:“请问老公公,贵府门前一匾,上书天下第一家五字是何解法?”老公公道:“高先生有所不知,老拙上百岁大寿,众亲友来上三匾,门前一匾曰:‘天下第一家,’堂前之匾曰‘百岁堂’,堂内之匾是序吾家之事,高先生看堂匾便知。”天子闻言,抬头细看堂匾曰:
天祝其希,地视其希,帝祝其希,家内老少亦视其希。父
为宰相,子为宰相,孙为宰相。
如我富不如我贵,如我贵不如我父子公孙三及第,如我
父子公孙三及第,不如我五代结发夫妻百岁齐。
仁圣天子看完此匾道:“此真天下第一家也!”又与老公公言谈几句,作别回庄。天子回到庄上。廷怀道:“今往何处游玩去了一日?”天子答道:“去刘家庄一日,见他门前之匾上书‘天下第一家’,不解其故,入问他少年后生,叫我问他家父,着人引我入二堂,见伊家父,既至二堂,又叫我入三堂,人得三堂,又叫我入四堂,问他家父,后至五堂,见一百岁老公公,呼我看其堂匾,方解其故。”将前事说明。张廷怀道:“刘家富贵寿考,系天下无双。”大众言谈,晚膳已完,各归寝所。
光阴如箭,不觉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本处风俗,专打擂台为例,到了是日,廷怀令家人摆设酒筵,与天子开怀畅饮。饮完,张廷怀道:“我们去看擂台。”天子道:“甚好!”一齐同出街前,到龙王庙前打擂台之下,见人如蚁队看打擂台,买卖杂物,不计其数。台主乃是赵庆芳,有名的本地教师,手下徒弟数百人。天子与廷怀一齐到来,见台上有一对联:
武勇世间第一,英雄天下无双。左边有一规条曰:
上台比武,不论军民人等,不得私带暗器,拳脚之下,死生两不
追究。
见台下各人挤拥,闪开一条大路,见有摆齐数百色军器,拥着一位教师前来,生的十分勇武。来到台下,约离数丈,一跳上台,在台上耀武扬威,口出大言道:“有本事者,上台比武,拳脚之下,断不留情。”台下一位武探花萧洪金,一跳上台,开言道:“赵庆芳,我与你比武!”庆芳道:“萧老爷,你乃本处一大绅拎,不宜来上擂台。恐防交手,拳脚无情,有伤贵体。”萧洪金道:“不妨,你有本事只管放过来,若是知趣者快下台藏拙,不宜在此夸张大口,目中无人。”赵庆芳道:“尔来。”萧洪金道:“就来。”即排开架势,用一路双龙出海,扑将过来。庆芳用大鹏展翅,双手隔开,你来我往了三四十回合,萧洪金气力不支,顿时被那教师赵庆芳飞起一脚,将他踢下台来,跌得洪金头破额裂,鲜血淋淋,不省人事。台下来看之人,大笑不止。家人扶他回家。
圣天子一见,心中大怒,心想:“萧洪金乃朕之臣,今探花被此重伤,若不与民除害,恐后民间丧命不少。”正欲上擂台,忽然旁边闪出一人道:“高仁兄且慢,割鸡焉用牛刀,待弟上台,将他打下。”天子即视其人,系张廷怀,遂答道:“尔要上台,须要小心,切不可大意。”廷怀答道:“晓得。”将身子一跃,跳上台去,说“我来也!”庆芳抬头一看,此人面如满月,相貌惊人,遂开言道:“来者贵姓大名,说明方能交手。”张廷怀道:“我姓张名廷怀,特来与你相会,你不得自恃英雄,目下无人,你只管过来!”自己用猛虎下山,扑将过来。庆芳将身闪过,用双飞蝴蝶照廷怀头上打来,廷怀就用出海蛟龙,双手推开,尔来我去,斗了七八十回合,廷怀自知气力不足,难以取胜,弄个破绽,跳下台来。
庆芳见廷怀不是对手,在台上大叫道:“台下英雄,有本领者,方可上来。”圣天子奋力将身一跳,飞上台中,道:“我来与你见个高低。”不知圣天子与庆芳比武,谁胜谁负,且看下回分解。
第19回 赵教头知机识主 朱知府偏断亡身
更新时间:2008…2…24 10:28:42 本章字数:5028
诗曰:自古豪杰要知主,曾记庆芳把礼施。
台前能识真主命,万岁留名在一时。
话说赵庆芳见一人上台,生得龙眉凤目,相貌惊人,开言道:“来者留名,方能交手。”天子道:“吾乃姓高名天赐,特来与你比较。”庆芳道:“只管来!”天子用手一展,用狮子滚球过去,庆芳一见,用猛虎擒羊,双手格开,斗了百有余回合,不分高下。天子奋勇抵敌。适太白金星云游经过,见天子在台上,乃大呼道:“庆芳不可动手,与你斗者,乃当今天子!”庆芳闻言大惊,开言道。“高兄且慢动手,我不是你对手,我有话说。”天子闻言,即住手开言道:“有话请说。”庆芳答道:“我自历年摆擂台,见尽天下多少英雄,未曾逢过敌手,今仁兄武艺高强,我非仁兄敌手,情愿拜服,望祈指教。”天子闻言大喜道:“教师休要自谦,请回张家庄,再行细谈。”
赵庆芳闻言,吩咐各徒弟,将擂台拆去,各色军器都搬清,随天子、周日清及张廷怀到张家庄来。进得庄来,见礼分宾主坐下,彼此逊让,庆芳坐了客位,家人送过香茶。庆芳闻言道:“某家不识泰山,望乞恕罪,情愿拜仁兄为师。”双膝脆下叩了三个响头。天子用手扶起答道:“赵教师你的武艺我尽知了,何必过谦,若蒙不弃,彼此指点。”就在张家庄用膳,大排筵席。正是: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数人在席上谈论武事,用完,不觉朝楼鼓打三更,家人打扫东书房,安顿赵庆芳打睡,各人归房就寝。次日各人起身,梳洗已毕,用过早膳,赵庆芳告辞回家。天子命暗中降旨,着萧洪金回朝供职。
天子在张家庄住了半月,意欲同周日清到杭州游玩。即日起行,来到杭州,在城外十字街口,寻一家客寓,名牛家店。店主牛小二接入,道:“请问客官,有几位贵宾?”日清说:“我两人,要寻一所清静房子。”小二答道:“小店有所客房,甚为广大,二位贵宾不弃,请上楼房。”周日清叫牛小二将行李搬运进来,就在内房居住。天子同日清在该店用膳,过了一宿,次早店家送水洗面,饮了香茶,天子向店家问道:“此处杭州,何处好游玩?烦为指引。”牛小二答道:“此处杭州,许多热闹,莫如夜市,这许多奇异物件,摆卖珠玉奇花,不计其数,客官及时前往游玩。”天子闻言喜悦,吩咐早用晚膳,游玩夜市。店家闻言领命,到了午后,即弄好酒肉饭菜,搬进房中。天子与日清用完晚膳起行,行至夜市,见人如蚊队,摆卖奇珍异宝食果,各物无不全备。后人有颂杭州夜市之景,其诗曰:
此地甚稀奇,奉告与君知,无事不杀生,黄昏不下池,
有情饮水饱,无情吃饭饥,杭州一夜市,不得两相移。
是夜,天子与日清同游夜市,买了饼食各物回店,着店家泡茶用过,然后安睡。谁料店家将女嫁了新任杭州朱知府为妻,专门偷窃客人银两。看见天子包袱甚重,俟天子与日清出外游玩无人在房,将天子包袱内珍珠宝物、金银等物,尽行偷掉。次日,天子日清起身,洗面已毕,欲往别处游玩,向店家取回包袱,打开一看,所有金银物件一概丢失,不觉大惊,即向店家理论,大家扭上公堂。知府姓朱名仁清,他贪赃耍钱,百姓取他一个诨名,叫做“珍珠散”,系店主牛小二的女婿,谁人不畏?知府是日在后堂安坐,忽闻击鼓,他即传集差役升堂,喝令:“将击鼓之人带了上来!”差役领命,即将店小二并天子一同带上堂来。差役喝令:“跪下!”天子立而不跪,知府喝道:“此处是什么所在?尔是何方人氏,胆敢不跪?”随向店小二问道:“尔到来所禀何事?”小二上前跪下禀道:“大老爷明鉴,昨日小店有客商二人,到店投宿,无钱支给,反说小人偷他金银珠宝杂物,要小的将各物交回,小的不服,故此扭上公堂,求大老爷公断,勒令清给房钱,小民沾恩不浅。”
知府闻言,向天子喝道:“你叫什么名字,欠了店家房钱,无钱清给,反诬店家偷窃你的金银珠宝等物,该当何罪?”喝令差役:“与我拿下,重打一百!”天子闻言甚怒,大骂道:“我系北京来,姓高名天赐,你识我么?你这赃官,不知受了多少银两,难道不管前程么?”知府闻言大怒,喝声:“速速与我拿下!”众差役领命动手,天子立定章程,飞起左脚,打得众差役头破额裂,不敢招架,各自奔走。知府见势头不好,走入二堂,由后门走出,知会协镇马如龙,传集守备马德标,右营干总李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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