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却见到了母亲,和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
她还盘着发髻,发上簪着赤金的发簪。领口和袖口绣着蝴蝶。大红的衣衫还是那么明媚的色泽,好似岁月被关在琉璃棺之外,她则躺在琉璃棺中,隔绝了时光变迁。
烟雨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母亲。好似生怕错了过了她微小的动作,好似下一瞬,她就会睁开眼,看着她,温柔的唤她:“雨儿……”
“别看了,我看了八年……还是这个样子……”安念之在她身后说道。
烟雨则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难以置信的紧紧盯着自己的母亲。
“不,你一定有办法救活她!”
烟雨倏尔直起身来。转过脸看着安念之道:“否则,你为什么不让她入土为安?为什么要留着她。八年不让她改变?”
烟雨指着石室里堆积的冰盆,“这些,都是你为了留住母亲完好如初的样子而做的吧?你一定有办法救活她,是不是?”
安念之别开视线,摇头,“不可能的,你不要想太多。”
“是我想太多。还是你在骗我?”烟雨抬脚逼近他,“她是我的母亲,你扣着她的尸身,不让她入土为安,这不妥。你若没有办法救活她。我就要安葬我的母亲!”
曾经,她以为,那场大火吞噬了她的一切,她的家,她的身份,她的亲人……最后,连亲人的骸骨都全部葬在那一场大火之中,什么都没有留下。
如今却看到如此完好的母亲,平静的躺在自己面前。怎能叫她不震撼。
“你不能!”安念之大喝一声,头上的青筋都暴起,快步走到琉璃棺旁,怜爱的抬手抚摸着那清透的琉璃棺,“谁也不能,再也不能,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烟雨微眯了眼睛,紧紧盯着他,“所以,你一定有办法救她醒过来,是不是?”
安念之长叹一声,良久,才幽幽开口,“三年前,我曾经遇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把她救活了……可谁知,竟出现了偏差……她没能醒过来。错过那次机会,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安念之摇头,神情也变得十分恍惚,“我不知道还没有可能……八年了,我已经习惯了就这么守着她,哪怕再也没有机会……我也会守着她,到我死……”
烟雨怔怔的看着安念之,半伏着身趴在琉璃棺上的样子。
她早就觉得舅舅对母亲的感情,远远超过了一个哥哥应该对妹妹所有的情谊。
舅舅爱母亲……
她退了一步,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太过震撼,她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思考,不能冷静,刺激太多,她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来寻舅舅,为什么明明在那间熟悉的画满母亲画像的石室中,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她喘息了好久,“那是你妹妹,舅舅……”
安念之闻言从琉璃棺上抬起头来,定定的望着她。
石室里灯光昏暗,她看不清安念之的表情,只觉他此时的脸,定然阴沉的可怕。
“舅舅也不知还能活多久,我死了以后,你母亲的尸身定然不能如此维持下去。”安念之抬脚逼近她,“你不愿让母亲看到她的仇被报了以后,再安然入土么?”
“你果真没有办法,救醒母亲?”烟雨颤声问道。
“也并非一定没有希望,只是机会可遇不可求……你杀了宣文秉,我将你母亲还给你,怎样?”安念之忽然扬声问道。
烟雨摇头,“舅舅,你为什么这么恨宣文秉?我说了,当年的事,也许不是像你以为的那样!宣文秉也许不是害我全家的凶手!你为什么执迷不悟?”
“他杀了你母亲!是他!他是凶手!他就是凶手!是他害死你母亲!你母亲何其无辜!”安念之闻言暴怒,一声声嘶吼几乎把烟雨的耳朵震聋,几乎把石室震裂。
烟雨连退两步,仍旧坚定摇头,“不,当年的刺客定然不是宣文秉的安排!我不信,我要亲自找到真相!”
安念之倏尔冷笑起来,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下越发狰狞,“你不信?不是宣文秉,那是谁?你觉得是谁?是叶正梁?你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爹爹当年真的意图谋反?”
烟雨摇头,“不,我爹不是那样的人,我不是在怀疑爹爹!这背后一定还有隐情,不过是我们如今不知道罢了!”
安念之冷冷看她,“你这不孝女,宁可相信仇人,相信一个害死你母亲的人,都不肯相信舅舅!你不配做玉芝的女儿!你滚!”
瞧见安念之抬手,烟雨立时后退。
可她紧张之下,仍旧难免将他弹出的白烟吸入鼻中。
瞬间,眼前一黑,她又昏了过去。
昏迷之前,她还在想,这间石室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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