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了小半坛上好的桂花酿,段玉放下酒杯正准备歇息,房门忽然发出砰的一声。
“顾小姐,还未通传… … ”
乌衣卫们又惊又急的声音响起,似乎正在和谁拉扯,却又生怕伤了那人半分。 心中一荡,等的人来了,于是整衣,转头,开门。
却见顾清乔站在门前看他,浑身湿渌渌的,仿佛一只不幸溺水的秃毛鸡:“怎么这样狼狈?〃
心头想好的话全部都咽回去,段玉大吃一惊,赶紧伸手将她拉进房里,拿出自己的外袍为她擦拭。
擦着擦着,忽然觉得不对劲。
从头到尾,清乔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只是紧紧咬住下巴,眼神暗如死灰。“小乔,怎么了?〃
他捧住她冰凉的睑颊,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没事,我只是需要冷静。〃
清乔忽然清醒过来,捉住段玉的手,目光炯炯。
“王爷,你听我说,有件事要告诉你,请你务必保持镇定。”
她望着他,神色凝重,一字一句,声音坚定。
段玉点点头,反握住她的手。
深吸一口气,她用平和、连贯、不带感情的陈述句说道:“神官应遥是真正的边牧皇族遗孤命,他现在拿了三灵去找午门了,他的目的是改变历史,让段家人偿命。”
段玉的睑色在烛火映下顿时如纸一般,几近透明。
“王爷,不要怕!我们还有左青!现在我们马上动身去庞陀关,还来得及,来得及!”
清乔紧紧握着他的手,满脸坚毅,仿佛一个久经沙场的将领。
“左青是神驹,我们连夜快马赶去,最多只需一天。没有三灵也不要紧,我们在庞坨关守着,一定要拦住神官,一定要拦住他!”
方才巨大的震惊,让她的头脑变得非常清晰。
她是这样的冷静,因为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害怕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
月朗星稀,牵了左青出来,段玉飞身上马,拉起清乔的手,将她抱在怀里。策马扬鞭,云端驰骋,大漠豪情,佳人在怀,这本该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然而目的地却是这般险恶难测。然而怀中的佳人冷得像冰。
她对身边的一切都置若惘闻,只是紧紧盯着前方,除了黑暗,眼里什么都没有了。段玉突然感到莫大的恐俱。
即使在他得知佳人来自异乡打算离开此地回家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恐俱。因为那时他在她眼里还看到了感情。
不管那份感情是对谁,他知道她心里多少是不舍的,他觉得自己一定还能留住她,所以才甘心陪她踏上这回家之旅。
她说过,爱是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她开心,你便开心;她伤心,你便跟着伤心;你的世界有一半都是她的,她的幸福便是你最大的幸福。
她说他不懂,于是他学着去懂,学着去明白,学着去改变自已的一点一滴。可现如今,她心里似乎什么都没有了,完全的空荡荡,仿沸这里再也没有什么能牵绊住她。
他开始觉得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
他用披风紧紧裹住怀里的少女,生怕她像蝴蝶一样,展翅飞去。
快马加鞭,二人终于赶在拂晓前到达了庞陀关,左青大约是发挥了全部威力,当场倒在地上吐白沫,浑身抽搐不已。
正在察看伤势,身边忽然响起熟悉的轻笑声一一“段王爷,原来你也只有这点本事。”
转头一看,却见洁白宽广的沙石地上,陆子筝身披龙袍,踏着银光慢慢走来。他坐下的是魔兽天马,用血饲养,却极端优雅美丽,宽大而洁白的羽翼在空中飞舞,每走一步仿佛都踏在悠扬的弦乐里。
原来他从来不做没有回报的事情,哪怕养一只宠物,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和夜叉鬼在这里等了你们许久,差点儿还以为你们就赶不上了。”
陆子筝居高临下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仿佛能溺死人的毒药。
烈火熊熊之际,突然被兜头砸下漫天的冰,地上的两个人都沉默了。
“本来我觉得,先杀了你们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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