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这是怎样的短暂旅程,没有目的也没有归期,任由车子飞驰,反正人生就此漂泊了,就到终点站下吧,她潜意识的对自己说,可命运再一次把她送回西客站,下了车,进了冰窖一样的西客站,她再一次陷入绝望。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过往匆忙的人群,归心似箭的眼神,唯独朱蕊没有,四周高大冰冷的墙壁,人山人海、蚂蚁一样的人流,而她不过是个鬼魂,四处飘飘荡的鬼魂,影子里始终找不到真正的自己,这种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就像她看到售票处的标识,………成都、南宁、广州、西安、乌鲁木齐、武汉、兰州…熟悉的字眼陌生的地方。她循着不同的音调走向不同的售票窗口,或许,该去某个陌生的地方过年,南下到另一个省份,或许就呆在北京,找一个简单的工作,维持生计,人总要的走,无论走向哪里,始终得走。
她僵尸般的在大厅里游了一圈,始终不清楚自己的行踪,怅然的走出西客站大门在雪地里走了几步,落下一串脏兮兮的脚印,回头看看西客站,脑海里依稀嗅到刘飞的气息,他温柔的笑着跑向她,朱蕊、朱蕊、朱蕊他的眼睛是湿润的,那样的温情脉脉,他厚实的手是那样的温暖,拉着她直说很想很想她,然后心疼的为她披上厚实的大衣,拥她入怀…她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般境地还产生如此虚无的幻觉。她酸涩的苦笑着,泪水无助的浸湿她的眼睛。
或许因为幻觉她鬼使神差又返回西客站,茫无目的穿梭在繁忙的人流中,跟着人群流动,当她走上向下移动的电梯时,由于背负的行李太沉,脚没有踩在适合的位置上,突然一个踉跄,整个人来了个人仰马翻,一瞬间人噼里啪啦随着飞驰的电梯顺势飞落………
她听见自己的灵魂在天上唱歌,那是一种绝望而又悲怆的哭诉,整个人轻飘飘的飞舞起来,刘飞却在时空的隧道上一直对着她招牌似的微笑,刘飞………刘飞刘飞救救我!救救我!她潜意识的喊着他的名字,惊惧的眼角里瞥见的是无数双陌生充满恐怖和张皇的眼神,惊叫声响成一片,她想到自己这一次真的完了,尽管没有做乞 丐却做了孤魂野鬼!
她随着快速奔跑的电梯一直翻滚着,意识时而混沌时而清醒,她想这一次永远见不到亲人了,即使心底再有多少结怨也见不到生养自己的爹娘了,还有尚未成年的琪琪,以及诅咒自己的小妹,早知道我真要走了,不应该对他们如此凶狠,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我死了,会有亲人知道吗?刘飞、刘飞你会后悔你今天的做法吗?她感到自己将要在终结人生旅程,是多么的不心甘。
原来人都贪生怕死!
突然她的视野里出现了奇幻般的景象,仿佛刘飞真的跑过来了,他飞似的,从电梯的一侧,不顾惜自己的生命一个箭步危险的跃过电梯跨栏,跟着她在电梯上旋转一阵,好不容易把朱蕊拉住,使劲扶住她站稳,一双厚实的大手从后面像一堵坚实的堡垒,紧紧地抱住她,就在她快要被绞尽电梯接缝的那一瞬间,奇迹发生了。
朱蕊幸运的躲过一劫,可惜救朱蕊的人不是刘飞,而这位奋不顾身的壮士,在朱蕊没有来得及看他的容貌时就消失了。
陌生的救命恩人已经走远,在茫茫人海里朱蕊再也看不到他的踪迹,惊魂未定的朱蕊,望着周周围过来的陌生看客,才得知那个营救自己的英雄据听说那是一个30岁左右、身高大约1米7,穿着黑色上衣的男子,谁也不知道他是谁?来自哪里?要到哪里?
也许是天意,或是陌生的英雄壮举,唤醒朱蕊那颗冰冻的心,在这场惊魂般的噩梦醒过来后,朱蕊捕捉到了人世间的另一种温暖和感动。
她发誓这一生一定要找到这个可敬的人,即使他在天南海北,一定要当面向他到声:“谢谢”。
朱蕊终于下定决心回家了,她说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若不是被好心人相救,这一生哪怕对父母说声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了,既然能够活下来,就应该正视自己的所作所为,即使亲人有所过失也应该谅解,他们毕竟是自己的至亲,回到南方,回家,向他们赔礼道歉,让他们理解自己,骨肉亲情永远无法割舍。
她收拾起行李,向着标识故乡的方向走去,她说无论刘飞爱不爱她,她一样要回去,回到父母的身边,回到孩子琪琪的身边,她要很好的担当起儿女和母亲的责任,尽管她很爱北京,深深的爱着这里的一切,并且,这一次她要回去亲自去问刘飞,到底刘飞爱不爱她。
被救赎后的朱蕊停留了短暂时间便毫不犹豫的买了火车票。
她又看到了西客站那堵隔着家乡万水千山的厚墙,仿佛听到那一个个亲切的呼唤,有父母、有兄妹、有女儿,也有刘飞,那曾疏远的、枯萎了的一切像即将而来的春讯,正萌发着勃勃的生机。
作者题外话:那些曾经留给作者的感动的人,谢谢您!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6
在春天来临之际,朱蕊孤孤单单的回到了娘家,这个养育着她多年的老屋。
喜庆的对联和年画贴在烟熏得乌黑的旧屋门上了,门边挂着少见的2只红灯笼,那是朱蕊从远方带来贺岁品,堂屋发黑的报纸被撕了几个窟窿,朱蕊正用沾满浆糊的手重新为老屋贴上一层白纸,她看着堂屋神龛上正烧热着的几大只红烛,感到这一年的春节似乎喜庆了很多,空洞的心便多了几分欣慰,母亲正在神龛边上香、敬神,她不禁问到:“妈,要不要再重新贴上一层?太难看了!”母亲的脸映在红红的烛光中,十分的虔诚和敬畏,看也不看她,冷冰冰的说:“那有那么多纸,要好看,除非盖上新房!”朱蕊红了脸,心忧郁下去,贴上去的白纸从底层印大块大块烟黄的痕迹,像是孩子沾满灰尘的花脸,怎么看也不舒服,也难怪母亲生气,左邻右舍都靠着儿女建起了新房,他们依旧扫着烟尘一年又一年,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一个尽头?她越想越不舒服,心思便有些恍惚起来,险些将挂着的相框摔下地。
她张皇着看了她母亲一眼,母亲全然没有时间理会一切,她才释怀的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把镜框再次放回原位,照片旧了,发黄了、有些地方甚至脱落了,落下斑驳的碎片,这些照片显然有些历史了,确切时间朱蕊没法弄明白。她擦拭着镜框上厚厚的灰尘,仔细端详起,母亲一脸忧郁的笑,她暗想母亲的任何一个女儿并没有得到她的真传,如果出生在城里,母亲这样美丽的女子定会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照片里站着的母亲,尽管穿着松 大的印花棉布衣服,依旧有着羞花闭月的容貌,她的跟前是年幼的的朱蕊和小妹,那时更小的兄妹还没有出世,朱蕊乖巧,甚至有些木然,与她的年龄格格不入,小妹戴着绣花虎头帽靠着她的母亲,哭兮兮地正把糖喂进嘴里,背景布幕是北京天安门,朱蕊打小就知道有北京,有天安门,这是她知道最远的地方,也是最神圣的地方,那里住着毛主席,自小她就有一个心结,要去北京,要去看天安门,要去见毛主席,可若干年后朱蕊到了北京,却没有机会到天安门,也没有机会去瞻仰毛主席的遗容,后来在西客站险些送命,更是不知道今生今世能否实现自己的愿望,这是何等的悲哀啊,她的心酸涩起来。
祷告完的母亲匆匆的进了厨房忙去了,临走时丢下一句话:“天很冷,别磨磨蹭蹭,差不多就行了,小心感冒!”朱蕊的心一下湿润温暖起来,眼睛依旧定在照片上发呆,照片又重拾起她儿时的记忆,记忆就像是一颗刺,扎在心坎上隐隐的痛,儿时的朱蕊不过是遍体鳞伤,时常把手指放在嘴边,站在一大堆小朋友面前,好奇而又可怜巴巴的奢望着能得到别人的同情,得以参加游戏,可每次总是受到歧视,冷眼、辱骂,欺诈、恐吓、驱逐、甚至暴打,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非但如此,她的家人也受到不同程度的蔑视,5…6岁的大孩子还不能顺顺当当得说清楚一句话的朱蕊,天性愚钝,又有着特殊的家庭背景,黑五类、祖父右派坐牢、家庭里没完没了的争吵,而不谙世识务的朱蕊却在一旁呆呆的望着母亲,母亲凶巴巴的吼起来;“我怎么养了你这个傻子,什么时候才让你娘老子省心!”说着又禁不住的抱着她直落泪,她木然的看着她的母亲,觉得母亲是最奇怪的人,甚至不敢相信母亲的怀抱里到底是温暖还是凶残,这种矛盾的情愫一直维系了朱蕊很多年。
母亲为使自己的傻女能早些摆脱世人的冷眼,想尽一切办法,让朱蕊尝遍了母亲所听到的各种方子,哪怕别人骗她,她也宁愿受苦,每次失败后母亲一脸的茫然和痛苦,抱着朱蕊无声的落泪,懵懵懂懂的朱蕊可怜巴巴的望着她的母亲到:“妈,你哑(不要)哭,我桌(说),我贵(会)桌(说)话,大门(他们)就不(贵)基(欺)我了。”她的母亲听了泪水更像是短线的珠子往下流。或许是母亲的诚意感动了上苍,朱蕊7岁那年终于能清晰的吐字,也能正常的和别的孩子一同上学了,母亲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记忆的影子像身上隐藏着的不能愈合的疤,总在触碰时不断地提醒着她曾经的过往,年幼的小妹如今也长大为人妇,美丽而强壮的母亲早也白发斑斑,朱蕊心酸地想,当年如果不是母亲的执着,或许自己现在不过是村里一个傻气十足的村妇,更不会有机会与刘飞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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