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溪禾松开了林顺的领子,匕首也缓缓从他脖子上滑下来。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一下一下的擦着。
林顺一下子脱力,跌坐在了满是青苔的地上,撑着身体的双手颤抖着,半晌才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本来我打算让你顶替我,明日做这藕花池里的漂殍一具,但看在你交代了这么多的份上,我就不脏了自己的手了。若是想报复,尽管冲我来。若是扯了别人进来惹我生气,市井里处理小喽啰的手段,我也有的是。”
陈溪禾提了裙子慢慢蹲下,逼视道:“可是你收了那人的钱,事儿却没办成,这可怎么办才好。”
林顺脑子“嗡——”的一声,甚至没听清英儿追着他说了些什么,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
英儿见林顺无视自己,径直跑出去,气得胸口起起伏伏的,猛地回头向陈溪禾告状:“小禾,你怎么就让他走了,太嚣张了,居然还敢不搭理我,他以为……”
英儿说着说着,见陈溪禾冷眼看向自己,不免有些心虚,眼神左右乱瞟:“我这也是帮你啊!再说了刚刚我也是帮你好大的忙,你怎么还这副表情。”
陈溪禾眼角一片猩红,一时有些恶心,抬起袖子擦了脸上的血迹,淡淡说:“这难道不是在帮你自己吗?还记得之前你怎么说的吗?”
*
“歘——歘——”
石桥边上一个丫鬟正拖着一个重物往前,步履艰难,深一脚浅一脚的。再看这地上的重物,身着丫鬟服饰,赫然是晕了的陈溪禾。
英儿怕路边有人看见,就把陈溪禾往院子里的花丛树林里拉,终究是力气不够,没几步就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就累了?”
耳边冷不丁响起一个幽幽的女声,吓得英儿倒吸一口冷气,连头都不敢回。
几下拍打声之后,是踩着草地过来的动静。英儿猛地回头,眼前是陈溪禾笑咪咪的脸。她倒退一步,指着陈溪禾震惊地说:“你什么时候醒的?”
陈溪禾从袖口抽出匕首,缓缓靠近英儿:“我一直没晕,甚至没有吃那馒头。配合你这一路,真是辛苦。”
英儿满脸不可思议,随即又怒不可遏道:“你没晕为什么要装晕,你明知道有问题还这样,是故意整我?你卑鄙!”
陈溪禾直接气笑了:“你这怎么还动气了呢。该生气的应该是我才对啊。”她直接一步上前,从英儿腰间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晃了晃,“你和林顺那个无耻之徒合谋害我,被我识破,怎么还生气了。为了我,你如此尽心尽力,戏台子都搭好了,身为主角,我怎么不能演上一演。”
她将瓶子打开,倒了些粉末在手上,低头闻了闻:“都舍不得花钱买点好的蒙汗药,他还能有什么手段威胁你替他做事。”
陈溪禾围着英儿走了一圈,忽然凑近她小声说:“让我猜猜,不会是情人,张雷有自保能力,那就是——家人,而且还是弟弟。”
英儿登时吓得魂不附体。小禾这丫头邪性她是知道的,毕竟上次那般情形她还能逃了。但张大哥的事和家里的事她又怎么知道?
英儿身前陈溪禾背着光,五官在隐约显现的月色的映照下有些模糊,笑得那般昳丽,像是能看破人心的精怪。
见英儿不答,陈溪禾又说:“他拿你弟弟威胁你,你居然也就相信了?他一个无权无势、不受重用的家丁,能有什么本事对你弟弟下手。”
英儿红了眼眶,回怼道:“你知道什么?他平日里惯会赌钱吃酒,认识好些把棍1,我弟弟那般年幼,怎受得住他们的折磨。”她擦了泪,“我也不是和你过不去,我不想的,但是,他拿了我弟弟的东西给我,我怕弟弟在他手上呀!呜呜呜!”
陈溪禾眼珠转了转,问道:“你弟弟的东西在他手中,你是如何确认那是你弟弟的?”
英儿忙道:“他拿着我弟弟做木活儿的一个东西,像是个刻刀,我见弟弟带在身上的。”
“那多半是小凿,这行的小凿长得都差不多,除了极个别的大师傅用的器具有独门雕花,否则就长得一模一样。你又怎么确定那个必然是你弟弟的东西呢?”
被陈溪禾这么一说,英儿有些不大确定了,脸上表情复杂,变来变去。
陈溪禾再次拿着装着蒙汗药的小瓶子晃了晃,俏皮地说:“这个可是你身上搜出来的,我藏起来的两个馒头上也有这个东西,万一我报了官,或者是说与主子,你可要有牢狱之灾。”
看着满脸慌乱的英儿,她又说:“我可以不去告你,但你要配合我抓住林顺。难道你不想吗?他可是威胁了你许久,不把他处理了,往后你可就要被缠上了。至于你弟弟的事,你只需不提弟弟,看看他什么反应,若是你弟弟在他手里,以他的性格必然会主动提及,若是没提,那人就不在他手上。”
陈溪禾见她神情有所松动,对她勾了勾手指,说:“附耳过来。”
*
英儿的表情十分复杂,好半晌说出一句话,之后就走了。
“既然你能耐,那我就不帮你了,衣裳在假山后面,自己找吧。”
看着步入夜色中的英儿,陈溪禾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假山后面的林子里。
陈溪禾心中暗道:之前是派人刺杀,现在居然用这样的手段,不像是同一批人的作风,又或者是腾不出手来?而且最奇怪的是孙奎此人,他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买自己进来多半是早就安排好的。既然已经在他眼皮子底下,又为什么不杀我,是笃定自己要掀不起什么风浪?
她挖了些沙土,用身上血迹斑斑的裙子兜着,走到血迹明显的地方洒下,迅速抹了抹,让土壤带走一些地上的血渍,再将含着血气的土壤运回去。如此反复,地上大部分血迹被处理的差不多了。
担心有巡夜的小厮去而复返,她放轻动作,恨不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几趟下来,也是大汗淋漓,疲惫不已。
大滴大滴的雨珠落下,溅起一阵血腥气。陈溪禾正靠着一块石头休息时,突然,林子里有了动静,一个黑影正疾步往这边走过来。陈溪禾立马贴着假山蹲下,找了棵较大的树做了掩护。
那人缓缓拔出腰间的刀,在夜色下反射出一道强烈的金属寒光,刺了她的眼。仔细一看竟然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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