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炮”这个尊称。好像金五炮从娘肚子里爬出来就是为打猎准备的一样,从他来到镇上的那一天起,他就是打猎。但金五炮并非是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天天钻在山中打猎,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镇上逛来逛去,喝酒、玩牌,有时也嫖女人,唯一能证明他是炮手的是他总背着猎枪,喝酒背着,玩牌背着,嫖女人背着,有人说他睡觉也搂着枪睡。金五炮这样爱枪却很少打枪,甚至没人看他打过枪,有时一帮后生围着他起哄,要看看他的枪法,金五从来不卖弄,说,枪响是要杀生的。实在被逼不过,金五便从兜中掏出一把弹弓,让后生们往天上扔酒瓶子,一堆酒瓶子抛上天空,金五炮一排弹弓射出,酒瓶子便在天上开了花。后生们服气了。金五炮打猎,一年只上一次山,去时,让人赶上牛车,他坐在车上,随着牛车轱辘往山上滚动,一瓶瓶白干也往他肚子中滚去……那时东山里的野兽多,路上不时的遇到一只狍子两只野猪的,赶车的人喊他开枪,但金五炮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照样喝他的酒。后来人才知道,金五炮打猎有一个规矩,有三不打的说法。怀孕的不打哺乳的不打最后的两只不打,因此在山上被他放过了很多机会。金五炮喝足了酒,醉眼朦胧中,喊了一声停,赶车的停住,两个被叫来帮忙的伙计赶紧下车,金五炮说道:你们到那边沟里抬野兽去吧。说完,便趔趔趄趄地走上山去。几个人走到金五炮指定的沟中,这时山上便响起了枪声。几个人在沟中数着枪声,他们知道,响多少枪,便能打到多少头野兽。金五炮打猎的山势很陡,随着他的每一声枪响,便有一头动物从山坡上滚下来落在沟中。动物有山羊野猪狍子四不象(麋鹿),有时还有东北虎和黑熊等,小动物金五炮从来不打。金五炮打完了枪,下得山来,还是喝酒。几个帮忙的人把动物装满了牛车,便往回运。金五炮一的一排枪,一牛车动物装得满满的。动物运回去后,全部肢解了。帮忙的拿去一部分,还有一部分送给了镇上的老弱孤寡,最后留下的一部分,金五炮用盐渍了,用烟熏了,挂在屋中,便是一年的口粮……金五炮活得滋润。
金五炮的这种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却被战争给改变了。
先是张作霖当了东北王,他手下的一个拜把子兄弟王满来金山当镇长。这一天,王满的几个兄弟来金丫蛋酒店喝酒。金五炮也在那里喝酒。王满的几个兄弟见这个山炮背着一杆猎枪,坐在那里自顾的吃着喝着,对他们几个不瞅不睬。那几个人仗着他们背着钢枪,又人多势众,便想寻衅。他们之中的一人故意把金五炮的桌子碰翻了,金五炮不为所动,蹲下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照吃不误。那人又故意往那食物上踩了几脚,金五炮还是不少所动,捡起踩脏的食物还是往嘴里送。那人又用一只脚踩在了金五炮的头上,金五炮推开他的脚,站起来扭身走开。他要走到门口时,身后一排枪齐齐的拉动了枪栓,所有的枪口都指向了他。金五炮站住,他往回一扭身的功夫,手中一排弹子射出,全都贯进了那些人的枪口中。金五炮的弹子全是铅铸的,射进枪口如同把枪口铸死了一样。
晚上,王满走进了金五炮的屋子。王满见了金五炮便是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说道:不知道师兄在此安居,小弟的几个兄弟实在昌犯,我特代他们向你赔罪。说完,倒身跪下。跪下后,王满拿出一个布包,打开,是一只人脚。王满说,就是这只脚踩了师兄的头,我特地为师兄带来。说完,王满又给金五炮磕了三个头。金五炮扶起王满,说道:师弟这是何必。 原来,王满听几个兄弟回去学说了金五炮的行状。王满看了他们的枪口,一看那镶进去的铅弹,王满马上跌足道:妈拉个巴子的,你们几个不睁开狗眼,怎么敢去得罪我的师兄。却说这王满原先也是个打猎的,这用弹弓射铅弹的本事,是他师傅蘑菇老人的独传。蘑菇老人对王满说,他有个师兄,打枪抛弹可谓出神入化,但常滥杀无辜,被他逐出师门,让他以后在江湖上遇见他,千万不要招惹他。是以才有王满砍下跟班的脚,亲自来向金五炮赔罪之举。
金五炮见此师弟很懂礼节,又是本镇的镇长,取腊肉,烧山珍,和王满喝酒。金五炮寻问了师傅蘑菇老人的一些情况,当听到蘑菇老人已与世长辞之后,金五炮不由泪流满面,道:“我当年恃强凌弱,对不起师傅啊。”王满安慰他道:“事已过了。看来师兄也有悔改之意,隐居在这边陲小镇,不惹事生非,师傅知道了也会瞑目的。”金五炮痛悔不及。后来,王满道:“师兄总这么隐居也不是一回事,现国家正是用人的时候,师兄不如出来做些事。”金五炮说:“我一介猎民,能做什么事?”王满笑道:“我不也是一介猎民吗?”王满说得金五炮心动,金五炮便当了王满的下手——副镇长。
金五炮当副镇长,其实还和以前一样,吃肉喝酒,不问政事。不过,他和王满两人喝酒却有了共同话题,话多酒多,两人感情日渐深厚。王满见金五炮还是王老五一个,没事儿爱跑妓院,便由他做主,他把的亲妹妹嫁给了金五炮。王满的妹妹王腊梅,那一年芳龄十八,长得如花似玉,把个金五炮乐得如同一个面瓜似的,对师弟王满更是言听计从。后来,王满被提升到省里,便把镇长的位置让给了金五炮。金五炮道:“我这个副镇长当得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怎么当镇长。”王满现在是金五炮的大舅哥了,说话也不在乎了,道:“妈拉个巴子的,啥事还有当官容易。”王满走时,给金五炮留下了一个兄弟,当副镇长,话虽说当官容易,但以金五炮那德行,啥事儿不管,也不是个法子。王满留下的这个兄弟便是让他帮金五炮处理政事的。
王满留下的这个兄弟叫刘小平,能说会道,人年轻,长得帅气,颇得金五炮的喜欢。金五炮一应政事,便由他打理。而他还是老样子,喝酒吃肉,只是没事儿上山打猎的次数多了,他现在打猎并不是为了换粮食,只是那是他的一大爱好。人往山中一走,脑袋空了,眼睛亮了,再打上几枪,全身舒服得如同抽了雅片烟。
这样的日子金五炮过了三年,却在这一年的秋天出事了。那一天,金五炮打猎归来,推开屋门,却发现他妻子和刘小平滚在床上。两人见金五炮推门进来,脸儿吓成烧纸,双双给金五炮跪下,求他放他们一条生路。金五炮脸色铁青,沉吟不语,半天说道:“你们穿上衣服往外边跑吧,跑出一百步我就开枪,躲过枪子是你们的运气,躲不过枪子是你们的命。”两人听后也只得如此,他们往外走了一百步,然后拼命的跑起来,就在这时枪响了两声,两人同时感到头上一热,全跌倒在地,一会儿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死,一摸头上,只是头发掉了一绺。他们知道,这是金五炮有意放他们一马。两人又走回来,给金五炮脆下,感谢他不杀之恩。金五炮道:“你们俩如果有这个意思和我说一声,我会给你们方便的,也犯不着这样偷偷摸摸的,这是让我看到了,让别人看到我这个镇长的面子往哪搁。”然后,金五炮给了他们一些钱,让他们连夜离开,不要再见他。
王腊梅走后,金五炮的镇长也不当了。他背着猎枪,在山中自己盖了一间小屋,靠着狩猎生活。除了换个油盐什么的,他从不到镇上来。他在山中小屋呆了不到半年,王腊梅自己跑回来了,原来这刘小平是个花心男人,他带着王腊梅到了佳木斯,见满大街都是漂亮女人,不久就把王腊梅扔了,他又和另一个女人跑了。王腊梅思前想后,还是金五炮这人老实,有情有意。金五炮道:“你回来也行,但你要和我守得住这山中的寂寞。”王腊梅道:“只要你让我吃一口饭就行。”
光阴荏苒,金五炮和王腊梅也不知道在山中生活了几春几夏,这一天来了一个日本人和翻译官。日本人哇啦了一通,翻译官道:“太君的说啦,为了实现大东亚共荣圈,要实行归村并户,你们这里通通的搬到镇上去住。”金五炮道:“这是我的家,我就爱在这住。”翻译官把金五炮的话翻译给了日本军官,日本军官骂了句“八格雅路”挥手打了金五炮一耳光,金五炮一挥手打了一枪,日本军官顿时脑浆迸裂,腥红的脑浆喷了一房顶。翻译官这时吓得磕头如倒蒜,金五炮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打了我,我打了他,你走吧。”翻译官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跑回的镇里。
天傍黑时,一排日本兵包围了金五炮的小屋,他们离很远便向小屋开枪。金五炮让王腊梅炒菜,他提着一壶酒先坐在门前。日本兵有一个露头的,他一枪过去,便扔掉一个,再有露头的他又一枪过去。王腊梅把菜端到他面前,他边吃边喝边打,半壶酒还没进去,便让他打死了十几个日本兵。后来,日本人组织了冲锋,只见金五炮左手上子弹,右手开枪,枪响的绸密程度比日本人的冲锋枪还快。一排排日本兵倒下了,借着夕阳的光线,王腊梅看到那些日本兵还大多是半大孩子,不由在屋中喊道:“老头子,你别作孽了。”金五炮听此,一口把余下的酒全喝净,然后扔掉酒壶,又一挥手,把猎枪摔断,冲日本兵喊道:“现在,该你们打我了。”日本兵离远处看着金五炮这一行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半天明白过来,一排又一排枪扫过来,金五炮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最后几个胆量大些的日本人边开枪边走上前来,一看,金五炮金身已被打成了筛子眼儿。这一仗,日本人死了二十八人。临离开时,一个老日本兵指着还坐在那里的金五炮道:“这人不是人,是个妖精。”
不知道日本人是发了善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们并没有动王腊梅。王腊梅一直在那住着,她把金五炮的尸体葬在了他死的那块地上。王腊梅是文革头一年去世的,死后,人们把他和金五炮合葬在一起。当人们挖开金五炮的坟时,人们惊呆了,金五炮的尸身一点也没烂,那些弹孔清晰可见,有细心的人查了,他身上一共中了二十八枪,这数字和他杀的日本人的数字很巧合,不知道能说明什么?当时文化馆的肖群英馆长还为金五炮拍了照,说可用于控诉日本鬼子的罪行。但后来文革爆发了,人们自顾不暇,文化馆也受到了冲击,那些照片也不知弄到哪里去了。
现在,金五炮的墓成了金山镇的一景,有人说,晚上经过那里常有一个汉子走出来拦着要请人喝酒。不知是真是假?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黑龙江上“偷渡客”
黑龙江上“偷渡客”
在清晨淡蓝色的曦光中,黑龙江满面上薄雾蒙蒙,对岸,俄罗斯广袤的山野,正从夜幕中显现出一片暗灰色的剪影。这时,一个模糊的黑影悄悄地移近江岸扑进江中,无声无息地向着我国游来,渐渐地进入了主航线,越过了国境线。
一道命令从指挥部传到驻防部队:“五班注意。有人从俄罗斯偷渡过来。你班马上到五号哨塔800米处设防,抓获偷渡者。”
还在酣睡的战士立刻被唤醒,在清冷的风中,荷枪实弹地迅速进入设伏地点。战士们敛神屏气,两只锐利的眼睛仔细地注视着江面。偷渡者的游泳技术十分高超,在浪涛汹涌的大江中竟然直直地向着这岸游来。一会儿便爬上了江滩,进入战士们的包围圈。就在战士们紧张地准备冲上去时,偷渡者哗啦的一声从江滩头站起,战士们鼓得足足的一口气,随着长长的一声“唉——”松了下来。原来是一只熊,它正旁若无人地走上江岸。
这不是电影中故作惊险的蒙太奇处理,这是我在黑龙江某边防部队采访时的一次真实经历。翻开边防哨所的执勤记录,类似这样的“偷渡记录”每年都有很多次,夏天时熊凭着高超的游泳技能,来回过境的次数多些,到了冬天,犴,鹿以至东北虎来回过境更是常事。在和战士们的闲谈中,我开玩笑道:“你们不怕特务披着熊皮作掩护,进行偷渡吗?”我想起了过去一部电影中有这样的情节。战士们笑道:“现在哪还有这样蠢的特务。”对于这样的“偷渡者”,边防部队的政策是来去自由,有时战士们还要把它当上宾款待。小兵兵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小兵兵是一只小熊的名字。
五班长小戴领我去看小兵兵。在兵营后的小山坡上,战士们用木板在一棵松树下,给小兵兵盖了一座十分别致的小房子,房顶还刷了红色的油漆。此刻,小兵兵下坐在房顶啃一个表萝目卜,在阳光下懒洋洋的,见到我们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紧张。小戴说,小兵兵是1999年7月份趴在它母亲的背上偷渡过来的。它母亲走上江滩放下小兵兵时,就被我们的战士发现,母熊受惊又顺江游了回去,留下只有一只狗崽大小的小兵兵在江岸上叫着。战士们迅速离开,以为它母亲会回来接它呢。两天后小兵兵依然孤独地呆在江边,它母亲已经把它遗弃了。战士们把它抱回兵营,用自己的津贴买来奶粉水果,一点点精心地把小兵兵喂大。小兵兵和战士们结下了浓厚的感情,每天战士们出操巡逻,小兵兵总是跟在后面,开饭钟一响,小兵兵不管在哪儿,总是第一个冲进食堂。战士们上塔放哨,小兵兵也像模像样地跟上去,趴在战士们身边。
小兵兵长大了便开始淘气了。有一次跑到兵营后把百姓家的蜜蜂一箱一箱的全给抱进了江中,还有一次在道上把两只大鹅的脖子给扭断了。。。。。。战士们无奈,只好把它锁起来。后来部队决定,把小兵兵送回山中。送走小兵兵那天,五班战士像霜打了似的,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晚上一名战士换岗时,发现小兵兵正在敲兵营大门,一声高喊,顿时让兵营沸腾了。。。。。。望着小兵兵懒散舒适的样子,我对小戴说:“小兵兵遇到你们真是有福气。”
小戴一笑,给我讲了另外一个故事。
1998年9月份,以打鱼为生的当地农民老隋,用船载着两个儿子在江上打鱼,在河口发现两只熊从对岸“偷渡”过来,老隋财迷心窍,摆着小船就去打熊,熊顺着江流往下游逃避着,老隋却穷追猛打,一只熊可能意识到在江中只有被打的份儿,便一把抓住船边窜上船来,在船上,老隋自知不是熊的对手,只得拉着两个孩子蹦入江中,另外一只熊也上了船,两只熊坐在船上看着老隋拉着两个孩子在水中苦苦挣扎着,顺水悠久然地往下漂着。最后是边防军的巡江艇救了他们。
采访要离去时,我问小戴,你们就要复员了,小兵兵怎么办呢?小戴说,它是属于大山的,还是要把它送回山中。我问,它要跑到那边去呢?小戴一笑道,它们哪有国界。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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