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是保守派。
也许从某个庸俗辩证的角度上来说,这句话倒也没错,毕竟一个连自己所捍卫和坚持的理念及立场都没有的人,本身也不可能做成什么,即,思想上不保守的人行为上便一定保守,行为上不保守的人,在思想上则一定保守。
之类的,其实相当偏颇的话语。
这一类话语对于不少初入逻辑学和哲学的人来说,大抵算是比较容易让他们接受的‘高深知识’了,甚至对于不少底层劳工和士兵而言,他们也能够从旁人口中听多了这样的话后,说上几句同样的话以及大致了解一下其中的含义。
本质上,这一理论固然有着严重的缺陷,犯了逻辑上的谬误,但它被某些人刻意的放出来并传播开来,本来就不是为了让它本身成为某种真理的,而是为了利用这个概念传播另一个概念。
人必须要捍卫和坚持自己的立场及利益。
否则他们什么都做不成。
过去,过激主义者们往往面对着一个问题,他们是那么的稚嫩,天真,愚蠢,无法明确自己的立场和路线。东一下西一下,今天因为看见农民受苦了便开始同情农民,明天看见小吏欺压小商人就开始厌恶官吏,后天再看见工坊主剥削劳工,又指责起工坊主们了。
没有明确的利益立场和路线,导致他们经常因为自身的感情行事,最终是一个支持者都得不到,却招惹了所有人。
农民不信任这帮城市人,谁知道他们明天又看见什么了,会转变成什么立场。而商人也不信任这些空谈者,觉得他们连个明确的目标都没有,更别说做事了。劳工比起听这帮悲天悯人的大人物说说对自己的同情,则更乐意于闹事或者妥协。
一个连自己该站在什么立场上,捍卫什么人的利益都想不明白的家伙,怎么可能得到支持。
在这一点概念被阐述清楚后,才轮到了接下来的事情。
如何去清楚自己的利益,如何去捍卫自己的利益。
以及,如何让所有和自己同一立场的人团结起来,不怕死的去勇于斗争,勇于反抗的捍卫自己的利益。
如今,大部分人清楚了第一点,即如何去清楚自己的利益,但能够达到第二点的便少之又少了。
劳工们清楚他们的利益是什么,但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捍卫自己的利益。
商人们会担心同起义劳工爆发全面冲突导致扬州城被打烂,他们的财产受到损失。而劳工们其实也有类似的顾虑,大部分劳工不是什么投机者,从未想过要凭借着一次起义跻身进入统治阶层。更多的劳工,他们所思考的是起义结束后还是要回到工坊做工的。
这种情况下,如果大量的工坊和机械都被打烂了,他们还怎么做工?
在一些时候,劳工们保卫工坊及其机器的决心,甚至要比工坊主和投资的上商人们都要坚定。
这就是他们清楚自己的利益,但却不清楚斗争方式的显著表现了。
商人,士绅,地主,官员都清楚该如何斗争,他们知道自己的利益根本在什么地方,因此,虽然平时会表现的爱惜自身财产,但一旦到了局势不可挽回的时候,大部分商人,地主,士绅和官员都能够做出如同壮士断腕的决定的。
只要他们所依赖的体系不垮,只要他们所构建的这一体制仍然是由他们这帮人掌握着统治权利的,那么,他们的根本利益就仍然会被保留。
那些明面上的财产只不过是最外层的表象而已。
例如现在。
驻守在城外警惕军队的民兵们看着整队向己方身后的扬州进发的样子,虽然此前已经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准备和思想工作,但这一刻真的出现时,他们还是下意识的愣在了原地,没有第一时间发起反击。
一些民兵甚至当即选择了逃跑。
他们也许是劳工,也许乐意于捍卫自己的利益,但不清楚斗争方式,也没有诞生属于他们这个阶层的阶层觉悟的民兵们,在发生自己即将遭到彻底的失败时,恐惧的情绪是毋庸置疑的会主导他们的。
他们在扬州城里能够英勇的攻入城内,杀死那些反抗者,不怕死,而现在却恐惧的逃跑,倒也不是因为他们的欺软怕硬,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
在扬州,他们清楚哪怕他们死了,更多的劳工兄弟们会为他们做主,他们能够胜利,并且他们有明确的目标——改善劳工待遇,减少工作时间,确定最低工薪,禁止工坊主无故开除劳工和随意欺压劳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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