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章回过了脸。
从廖天东带了孟庭静过来,聂雪屏便寡言到了现在,宋玉章理解他的心情,对于他来说,孟庭静注资铁路其实也无所谓,他只要铁路修成就能共享利益,而对于聂雪屏而言,铁路修建被孟庭静横插一脚意味着铁路的控制权又有了变数,换作是他,也会心情恶劣地不想说话了。
聂雪屏放下了茶杯,人也微微向前倾了,目光在宋玉章面上稍作停留,温和而淡然,似有安抚之意。
“好啊,”孟庭静利落地站起身,“我早听闻聂先生你骑术不凡,正好借这个日子切磋切磋。”
“不敢当,”聂雪屏笑容淡淡,“只是勉强会骑罢了。”
廖天东换好骑装回来时,便见马场内聂雪屏与孟庭静各骑了一匹马并排在跑道起点处,他不禁手指了过去,道:“这……聂先生和孟老板先比上了?孟老板怎么连衣服都没换?”
孟庭静一身黑色长袍,下摆一齐撩到了右侧,露出了里头的雪色长裤,显得他人在马上愈加风姿迢迢修长冷峭。
聂雪屏则是一身深色骑装,在马上雍容文雅从容不迫。
两人并排而立,却是各自都只看着前方。
宋玉章已经重坐回了阳伞下,叫人再煮上了一壶茶,他单翘起了左腿放在膝盖上,一根一根手指地慢慢拔着手套,对一头雾水的廖天东不慌不忙道:“廖局长,来,坐下一块儿看戏。”
廖天东没有闲情逸致看戏,反倒觉得惊悚。
若是宋玉章同他赛马,他是不会觉得有什么的,因为宋玉章身上有一些花花公子般的潇洒风流气息,这样的人是爱玩也会玩的,一起看个戏跑个马乐一乐都很理所当然。
而聂雪屏与孟庭静显然同宋玉章不是一类人。
孟庭静,廖天东算比较了解,平素除了扇人耳光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健康活泼的兴趣爱好,性情也是严酷有余不是个知情知趣的人物,每次两人交际,廖天东都无聊得想抠手指头。
聂雪屏,廖天东就不熟了,这个人在海洲深居简出,没有给人了解他的机会,不过根据最近几次接触下来,廖天东觉着聂雪屏喜怒不形于色,是个城府很深沉的人物。
这两个人在一块儿跑马,看上去就没有玩的那个味道,倒是让人感觉有火药味。
廖天东试探着坐了下来,往宋玉章那偏了偏,“聂先生和孟老板怎么忽然有这么好的兴致?”
宋玉章已摘了手套,随手将手套搁在台上,“年轻气盛。”
“年轻气盛?”廖天东道,“孟老板挑的头?”
宋玉章笑了笑,“廖局长觉得谁能赢?”
廖天东看向两人,一人骑了一匹高头大马,身姿都很挺拔漂亮,两匹马喷着呼吸蓄势待发,马童也将栅栏往两边推了。
“聂先生的骑术,我没见识过,孟老板……”廖天东顿了顿,随后心悦诚服道,“我就没见过孟老板干不好的事。”
“是么?”宋玉章手指搁在唇下,“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
赛马悄无声息地就开始了。
黑马与红马几乎是同时冲了出去,马蹄声非常的剧烈,“哒哒”点地如同壮士激烈地敲鼓,但同时这又是一场异常静默而紧绷的赛马,马上的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只是伏在马上拍马狂奔。
廖天东已不自觉地放下了翘起的腿。
聂雪屏显然是相当的精通骑术,在马上也稳如泰山,只有握缰的双臂随着红马的起伏狂奔前后摆动,手臂绷紧的线条极其的有力量,策马而过,简直有如破空之势。
与他并驾齐驱的孟庭静因未穿骑装,黑色长袍在风中烈烈作响,几乎是与那匹漆黑的马融为一体,长袍之下雪色长裤被奔跑的狂风按贴在了修长矫健的大腿上,黑与白之间的对比浓烈到了极致。
两匹马从视线中一窜而过时,廖天东已忍不住张大了嘴。
“这……”
廖天东一回头,便见宋玉章正半靠在椅上,嘴角含笑,目光炯炯地追着那两匹快马,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更关注哪一匹。
廖天东赶紧又回头看向赛道,红马与黑马是全然的齐头并进,相靠的非常之近,两匹马的斗性很足,彼此都互不相让,全速冲刺,看得廖天东不由握紧拳头站了起来。
马蹄声声,卷起地面阵阵尘土,在全然安静,唯有马蹄与风声的点缀之下,两人几乎是同时跑完了三圈,在起点处勒马急停。
廖天东又紧张又遗憾地一扼腕,看向宋玉章,兴奋道:“太可惜了,没分出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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