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虹的心倏地一紧!
“真要杀他们?!”她颤声问。
白起看了她一眼:“你应该知道这段历史。”
“我知道,可是……”苏虹停了一下,“就……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什么意思?”白起挑了挑眉毛,“你以为赵括守的是斯大林格勒?”
苏虹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说:“那是四十万条人命。”
白起没看她,他站起身,在帐内走了几步。
“白厂长,你已经杀过他们一次了。”苏虹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的背影,“这一次就……”
“就不杀他们?”白起没有回头,他背着手,“放他们回赵国?然后把统一的年限再往后延?”
苏虹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声道:“统一什么的,是整个历史的事儿,可是如今坑杀他们。是您一个人的事儿。”
“嗯,然后?”白起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虹踌躇了良久,还是把心里那句话说了出来:“我不相信您动手的时候会无感。”
白起冷冷看着她:“如果有一丝犹豫和仁慈,那就不是我了。”
“可您早就不是您了,难道您还没发觉么?”苏虹挣扎着抬起眼睛。直视着他,“您想过华鑫厂怎么办么?”
白起一愣:“赵国降卒和华鑫厂有关?”
“……杀人是会让自己变硬的,硬得像块没情感的石头。”苏虹慢慢的,低声说,“这是方无应说的。他说,每结束一条性命,人就变的麻木一分,这种麻木无法缓解,它能让人丧失自己,就像恶性肿瘤……”
“我们这种改造过的人,是不会有癌症的。”白起打断她的话,“之前我也杀过他们。”
“那不一样!”苏虹摇头,“那是无法挽回的过去,白厂长,杀了这四十万降卒,您还回得了华鑫厂么?”
“为什么回不了?”
“我是说,”苏虹停了很久很久,才又说,“您是在杀害无辜的人,这已经不是打仗了,而是单纯的杀戮!”
“于是,它和我们厂的关系是什么?”
苏虹说不下去了,她的思绪同样很乱,只有直觉在告诉她,必须劝阻白起。
“这不过是历史再现,并且这种再现只对你我有意义。”白起声音平淡地说,“历史上,人屠白起坑杀了四十万士兵,这件事,是个人都知道。”
“但是对你而言,白厂长,你屠杀了八十万。”苏虹突然说,“人命不是数字!”
白起怔了怔,他慢慢走回到苏虹面前,弯下腰,看着她:“……不是数字,又是什么?四十万和八十万的区别,除了数字,还有什么?”
“那么,华鑫厂也只是个数字了?!”苏虹忽然变得有些激动,“厂里有多少困难职工,他们年底需要多少粮油柴米,明年扩大生产。又能安排进多少新员工,年终赢利,能给多少职工增加花红……这些也都只是数字么?您每天对着的。仅仅只是一摞报表?您真的只是为了赚钱么?那为什么您会认识厂里每一个职工?既然都只是数字,您又有什么必要去了解他们的家庭状况,惦记着年底要去帮帮他们?”
“降卒不是我的职工。”白起打断她的话,“这两者,没有可比性。”
“有的。”苏虹坚决地说,“当然有,他们都是人,和我们一样的人,有家庭有孩子和老人要照顾。”
这一番小小的激烈的争执,使得军帐之内的空气有点紧张。
苏虹说话太多太急,她有点微微的气喘,把手放在婴孩的身上,苏虹能感觉到孩子平稳的呼吸,她竟没有被他们吵醒。
“我知道您得说我妇人之仁。”苏虹突然轻声说,“况且,我也不知道如果不杀他们,历史会变成什么样……”
“……”
“但是我觉得,您,钱书记,林科长,还有张会计……你们都是好人。”苏虹继续说,“骨子里都是一样的好人,我只是单单想不通:等您亲眼看着这四十万降卒,被火烧、被刀砍、被活活给用土给闷死,等做完了这一切之后,您还怎么回到华鑫厂那间办公室里?难道您不会感觉古怪?”
“你的意思,是说我很虚伪?”白起声音沉闷地说,“杀人魔王装好人?”
“不是的,我决不是要批评您,对那些降卒我也没有丝毫的感情可言。我担心的只是您而已。”苏虹难过地摇摇头:“当然,如果在区分他们和厂里职工上面,您毫无障碍。那我就不说什么了,如果真把降卒们当成木头石块,恐怕您连争论都不会和我争论了吧?早就在我毫不知情的状况下,把他们悉数杀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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