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灰扑扑的一只小小香囊,布料上的牡丹花仿佛已凋谢尽了。香料大约也已残灭,边边角角全是被火焰灼烧发焦的痕迹,再不见当初从那雪白袍角割落时的一点风色。
&esp;&esp;阿寄死死地盯着它,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它一样。
&esp;&esp;张迎却突然站起身来,“那是什么意思?”
&esp;&esp;柳岑看着阿寄的表情,慢慢地、一字一顿地道:“我的人在南宫却非殿内外找到了十几具烧得焦烂的尸体……这只香囊,也是在却非殿前殿捡到的。钟嶙纵火时他也跟钟嶙在一处,钟嶙既被烧死了,那他想必,也没有逃出来——”
&esp;&esp;☆、
&esp;&esp;阿寄看着那只香囊,缓缓地开了口:“你又如何知道,这是他的东西?”
&esp;&esp;也许因为长久不进水米,她的嗓音发哑,眸色是沉沉的黑。
&esp;&esp;“难道这不是他的笔迹?”柳岑笑笑,解开了香囊,抖出里面的内衬,现出在极细微的角落里题写的蝇头小楷——
&esp;&esp;“霭霭停云,濛濛时雨。”
&esp;&esp;张迎忽道:“这是我们被钟嶙关起来的时候,郎主自己写的……”
&esp;&esp;阿寄沉默地凝视着这八个字,一时不再说话。
&esp;&esp;她的表情都隐去了,像是成了个麻木不仁的木偶。
&esp;&esp;柳岑看着她,内心如被刀割,话音却愈加残酷:“这是陶潜的《停云》吧?‘霭霭停云,濛濛时雨’,他是从何时就注意到时世艰难了?”又轻笑一声,“说不得,也许他只是想说‘岂无他人,念子实多’吧!”
&esp;&esp;霭霭停云,濛濛时雨。八表同昏,平路伊阻。
&esp;&esp;……
&esp;&esp;岂无他人,念子实多。愿言不获,抱恨如何。
&esp;&esp;阿寄闭了闭眼。
&esp;&esp;她忽然想起来他们在废墟里度过的最后一夜,想起来他在帘外欲言又止徘徊的身影,想起来他面对她的质问时淡淡的笑容。毫无意义的场景,毫不留恋地飞逝而过,她什么都抓不住。
&esp;&esp;到了那最后一刻,她也不曾相信他。
&esp;&esp;柳岑轻轻地放缓了声音,温柔地道:“阿寄,我知他对你好,就算他是个昏君,你也还念着他。可是阿寄,人死不能复生,你总要为自己打算打算……就算你不想管自己了,可你还有个孩子,是不是?”
&esp;&esp;听了这句话,张迎下意识地用双臂护住了顾雒,求助地看向阿寄。
&esp;&esp;而阿寄却只是抬头掠了他一眼,低低地道:“你想要什么?”
&esp;&esp;柳岑淡淡一笑,“你终于肯看我了。”
&esp;&esp;阿寄没有想到柳岑也会这样子笑。记忆里的他好像还是个诚恳、善良、略带些急躁的少年,可多年以后,他竟已学会了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esp;&esp;柳岑笑道:“曾经顾真为了逼顾拾出面,立意每天杀一个人;我想这是个好法子,我总会用上的。”
&esp;&esp;“你想要什么?!”阿寄低声道。
&esp;&esp;柳岑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襟上的灰,声音沉了下去,“时至今日,你还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吗,阿寄?
&esp;&esp;“我什么都要。”
&esp;&esp;柳岑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esp;&esp;一时间房栊俱寂,仿佛连灰尘飘飞的声音都能听见。
&esp;&esp;张迎走了过来,关切地对阿寄道:“姐姐,你也早些休息吧。好在今日阿雒已吃饱睡了,不会吵你。我就在外面,你有事便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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