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语悚然而惊,下意识的反应是杀人灭口,不过随即想到沈淙洲的身份,不比独孤默孑然一身被流放至幽州好拿捏,当即将冷脸换了笑面孔:“还是沈大哥疼我,多次在侯爷面前替我美言!”
沈淙洲这么多年一直犹豫,不曾揭破金不语的身份,就怕她防备疏远自己。
金不言的逼婚如同当头棒喝,让他认清楚了自己在世子心中的位置——原来世子拿他当义兄相待,从无半点儿女私情。
方才在院门外踌躇不前的时候,他眼睁睁看着金不语对着那弹琴的少年露出不自知的笑意,心中大惊——原来在他这么多年的犹豫之下,她早已经独自长大。
现在见她不但没有露出防备疏远的样子,反而言笑晏晏很是亲近,顿时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心总算安稳落回了腔子里,眸中满是情意,语气不自觉便温柔起来:“不语,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熟知你的脾气秉性,只希望此生能够一直陪伴着你,别无所求,你意下如何?”
金不语从小被姜娴以男儿之身养大,不止对外面的人警惕非常,便是身边侍候的黎英等人也至今不知她的真实性别,若论防备之心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真要论亲疏远近,沈淙洲比之黎英等人可是差了一大截,前者深受定北侯大恩,乃是金守忠的养子,说不定几时便会因报恩而放弃他所谓的深情;而后者可是她从小的玩伴长大的亲卫,忠心不二。
她不是恋爱脑,不会轻易相信男人一时的承诺,也不会头脑发热与人山盟海誓,对沈淙洲更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又不能杀人灭口,只能暂时怀柔示弱,当下故作为难状道:“沈大哥,你既知我母亲自小将我扮作男儿养大,便是绝了我的后路。我这辈子注定没办法像普通女子一样嫁人生子,做个贤妻良母。唯有沿着母亲生前替我计划好的路一直走下去,继承姜氏祖业,不堕先祖名声。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沈淙洲连黎英等人都比不上,她对他更无半点迷恋,何谈相伴终身?
门外,独孤默莫名想起当初自己误闯进去,无意之中得知了金不语的真实性别,她举剑灭口之时的决绝,心里颇不是滋味。
同样的事情,世子待他与沈淙洲截然不同。
到底沈淙洲与她从小一起长大,虽无男女之情但有兄妹之义,他算什么?
夜凉如水,他在门外自嘲的想:世子大约从来只拿他当个逗趣解闷的小玩意儿吧?闲时逗一逗,忙起来就丢在脑后,哪比得了她义兄啊?
沈淙洲来时已经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不但想到了世子拒绝自己,更设想过她恼羞成怒将他骂的狗血淋头誓要与他决裂的场景,没想到世子态度良好,并没有因为他揭破身份而生气,言谈之间更是亲近了几分,虽然拒绝了他但也情有可原。
他心中一阵激动,柔声道:“不急。我只想一直陪在你身边。”
金不语内心已经极度不耐烦,她其实更想说的是——爷放着知情识趣长的超级好看的阿默弟弟不要,为何会要金侯爷的养子?
其实沈淙洲人不坏,无论长相还是人品都不错,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但唯独有一样在他们两人之间划开了天堑,那便是金守忠与他之间的恩义,让金不语彻底将他隔绝在心门之外,不但不会考虑他的请求,甚至因此事而对他多番防备。
金不语真诚的忽悠他:“沈大哥,府里兄弟姐妹几个,我从来都觉得只有你跟长姐才是我的亲兄姐,其他人跟我并无关系。”
并不!
“小时候我很羡慕金不离跟金不弃,他们有亲大哥金不畏。后来你进了府里,你不知道我心里多欢喜,我也有亲大哥了。”
假的!
“从小到大,你都是我的亲大哥,总是在侯爷教训我的时候出现,无数次替我解困!”她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心里是拿你当一母所出的亲大哥看待的!”
沈淙洲想起来前些日子他搪塞侯爷,用的也是这句话:“我向来当万家妹妹是亲妹子一般,并无其他的想法。”
那时候他不曾料想到,事隔数日便被世子以同样的理由搪塞拒绝。
他激动雀跃的心情渐转为低沉,心里怀疑她已经对那弹琴的少年动了情,所以才拒绝了他,但却问不出口。
有些事情,只要问出口就意味着承认了自己多年守候的失败。
他忍着心中酸涩微微一笑:“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从世子房里出来的时候,他的目光在那弹琴的少年身上停留一瞬,少年穿着府里小厮的粗布衣裳,然而举手投足之间却全无小厮的畏缩之意。
他记得这少年曾高中状元,想来应是很聪慧,便忍不住敲打他:“世子是个散漫无拘的性子,你在身边侍候可要守规矩!”
少年欠身一礼:“沈公子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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