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杯祝你觅良人,二杯祝你子绕膝,三杯祝你常欢喜。
*
灶火在司府的厨房里烧得正旺,柳公子揭开蒸屉的盖子,看了看里头那一堆奇形怪状的可能叫包子的食物,又拿一根筷子逐一往包子上戳了戳,露出满意且陶醉的笑容。
一旁的磨牙踮起脚往蒸屉里瞅了一眼,很为难地问:“你的包子怕是刚自相残杀过?”连趴在他肩头的滚滚都露出嫌弃的神色。
“去去去!”柳公子砰一声盖上盖子,“都跟你的光头一样圆不溜秋的有何趣味?我柳大厨经手的食物,美味跟创新同等重要。”
“那你也不能把包子做成四方的啊!”
“谁规定包子一定要是圆的!好吃不就行了!”
“可也不好吃啊……”
“把你包起来一定好吃。”
“我只是诚实说出我的感受,你每次都如此浮躁。”
“滚滚滚滚……喂我不是叫你这只蠢狐狸,立刻马上从我脑袋上滚下去!”
身后的日常闹剧完全吸引不到桃夭的注意,她抱着暖手炉坐在厨房的门槛上,面似无聊地望着从屋檐下淅沥而落的雨水。
自沐州归来已好些日子,帝都也终于进入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只是今冬尚未落雪,倒是连下了好几场不大不小的雨,苗管家说今年天气与往年不同,都这个时候了还只见雨不见雪,往年此刻,地间积雪随随便便都有几寸厚了,只不过虽无雪,却更冷。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天苗管家曾笑眯眯地问她,“桃丫头,你说是不是?”
“影响风霜雨雪天地节气,那只枫生可没这么大本事。”桃夭盯着他那张开开心心的脸,“你挺高兴的嘛?”
“刚刚收回一大笔欠账,是挺高兴,哈哈。”他晃了晃手里的账本,正要走,又回头对她道,“现在我更确定你没有骗我们任何一个人,你确实是一位大夫。”
桃夭挑眉:“平白无故的,说这话为何?”
“二少爷说,你拿最贵的药给了最没用的妖怪。”苗管家朝她眨眨眼,“你只是看起来很胡闹。”
“夸我?”
“我总是夸你的。”
“既如此,你刚说你收回一大笔欠账,那是不是代表今年过年给我的红包可以比枕头还大?”
“我也想啊。可二少爷发了话,要拿你的新年红包来抵扣被你毁掉的衣裳。所以……”
“他要不要脸的!不就是弄脏了一丢丢而已?洗洗不就好了!再说他那件破衣裳哪值那么多钱!”
“不便宜……可能真要枕头那么大个红包才能买到同等的料子。”
“……这样吧苗管家,回头你把他的衣帽鞋袜价钱都写给我,我以后挑便宜点的出气。”
“哈哈哈,你这丫头怎的突然就不聪明了,最省钱的法子难道不是你好好同二少爷相处么,不生气就不用出气了嘛。”苗管家戳了戳她的脑袋,大笑着离去。
问题是他能给她“好好相处”的机会吗?当然不能!
桃夭吐出一口气,颓丧地垂下头,这几天的心情跟天气没两样,灰灰冷冷懒洋洋的,冬天实在不是个容易开心的季节,连带着睡眠与饭量都受影响,自沐州归来后便总是如此了,好些个夜里总毫无征兆地醒来,并非新换的枕头不舒服,也非噩梦作祟,只觉刹那间脑中心中空茫一片,身无靠,魂无依,而已。怕是那日在冰河里冻了身子惹下病根,再坏些,便是呛水时吞了趸鱼散在水里的血肉秽物以致肠胃不适,可笑可笑,能医不自医到底是遇上了。
反观那司狂澜,仿佛根本没同她去过沐州,归来后照例深居简出,就算在饭桌上也对在沐州的经历只字不提,除了与苗管家商讨正事,不与他人多说半句,往常还能在门庭走廊与之偶遇,而这些天除非特意去妄园爬墙偷看,否则便连他的衣角都瞅不见。苗管家说年底总是大事小事堆积,二少爷少不得比平日里忙碌,这不,前几天二少爷大少爷一道出了门去,去哪儿自然是不会同他们这些杂役交代,还是终于抄够了姑娘们八字喜获出狱的司静渊透露了一点,这趟是去洛阳办点小事,临出门前还欢天喜地跟她讲回来给她带好玩儿的。虽然她实在想问他们去洛阳干啥,但一看到司狂澜那一身可与严冬寒气较高下的孤高漠然,便速速收了那份好奇心,只将两匹好马的缰绳塞到他们手里,故作老实状说道:“少爷们保重,一根头发丝儿都别掉,大家可盼着你们好手好脚回来发过年红包呢。”司狂澜斜睨她一眼,翻身上马,只对司静渊说声“走了”,一个字都没留给她。然后她在司静渊的“你好好待在家里别捣乱啊”的大嗓门里,目送兄弟俩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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