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和蒙恬被放出小院子时,距离他们上次的对话已经是两日后了。领着他们的依旧是那个叫喜的少年郎,瞧着嬴政和蒙恬的表情并不算是好,甚至还有几分厌恶:“跟上,”他的口气不怎么客气,“兄长要见你们。”
凶巴巴的态度就差把‘不欢迎’三个字刻在脸上了。不过碍于他一贯对他们不客气的样子,嬴政和蒙恬也没有多么大惊小怪;“可是大王要见我们了?”作为真正的王,嬴政笑眼盈盈,语气恭敬地完全看不出是一位真王在称呼伪王。
喜一点儿都不想搭理这两个给自家兄长带来麻烦的秦人,可一直以来他受到的教育又不允许他做出如此无礼的事情:“我才不管你们大老远穿过赵国,跑到边关这边儿来是要做什么,”瞪着两个人,“但如果你们敢做出伤害兄长的事情,就算是秦人,我们也决不会轻饶。”
注意到了喜的用词是‘我们’,嬴政若有所悟的嗯了一声:“怎么会,我们秦国最重视人才了。秦国对人才从不吝惜赏赐,更不看出身。”看出了喜对那个山大王的特殊,嬴政不放过丝毫可能的挖墙脚机会,用赵偃衬托秦王对人才的重视。
对于嬴政的说法,喜好似根本没有听到一般大步向前。
受到了冷脸,嬴政也没有很在意,他拉住了还想要说什么的蒙恬,目光似有若无的扫过了地上交错的车轨痕迹:“王上在我们临行前,还特地叮嘱了我们,若是看到好苗子,便是许以将相之位,也一定要带回秦国。若是你兄长愿意跟我们一同回去,在我们秦国定然会被王上重用的。”
蒙恬顺着嬴政的目光看向地面,一直都将注意力放在嬴政身上的蒙恬,也终于在此刻看到了地上那辙痕颇深的印记——若不是作假,那定然是数量和重量颇大的一批物资。可这里离他们的居所并不远,他们竟然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听到?
如果不是训练有素的队伍,那便是他们在不知道的时候被下了药!想到这里,蒙恬便又向嬴政靠近了两步,浑身肌肉紧绷,大有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下一秒就会扑上前将敌人撕个粉碎的模样。
有了嬴政的提醒后,蒙恬这一路上都在观察周围的环境。这不观察还好,一但留意便能够发觉周围所存在的各种违和感。
从地上数十条压痕颇深的车轨,家家户户敞开门扉中一闪而过的家畜,再到耳边不曾停歇的鸡鸣犬吠。从往来匆匆的妇女到牵手打闹的幼童,还有坐在树下聊天的老人们,都让蒙恬觉得很不对劲儿。
村子里的人似乎都认识领头的喜,他们亲切的和喜打招呼,询问喜的兄长最近如何,遇到了热情的,还会将自己手中的瓜果或者食物塞给喜,拖他转交给大王。
然后他们便会注意到王上和自己(蒙恬),视线便从惊讶转为了恍然,随机变成了他看不懂的笑意:“可是将军交于大王的客人?”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笑着问道,“将军这么久不来,还以为他和大王吵架了呢。”
喜背对着他们,蒙恬看不到喜的表情:“啊?”喜发出了纳闷儿的声音,但他没来得及问,老人就拄着拐杖转身了,“这样重要的事情,将军都愿意交给大王啊——还真是感情深呢。”如长辈看到小辈亲切相处的满足,“感情好就好啊,感情好就好!”
所以当白舒从成山的文件中抬起头后,看到的就是推门而入满脸懵逼的喜:“怎么了?”难得瞧见喜有这么明显的情绪,他合上手中粗制滥造的竹简,将其随意的抛掷在一边,“可是遇上了什么不懂得难题?”
“没有,先生教的都挺明白的,秦国的律令也挺有意思的。”听见兄长关心自己的学业,喜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就是纳闷儿,为什么阿爷中间拦住了我,说你和将军吵架了?明明都是一个……”
“啊,这件事儿啊,”白舒终于有了种‘终于不只是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啊’的喜感,“别管他们,都是利那个家伙闹得,这群人太闲了。”从案几后站起身,走到喜的面前揉了揉他的头顶,“无聊的人就先别理他们了。”
向来听话的喜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询问:“我让他们在外面等兄长了,”指了指纸窗外的两道影子,“兄长出去见他们吧。”一边说,他一边示意了一下这满屋子的竹简和挂在帘子之后的书墙。
“若是有什么事,”白舒的手压在喜的头顶上,“记得和兄长说?”
喜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关心,他开心的点了点头:“兄长也是,这些东西大不了都交给利先生来处理,或者兄长若是信得过我,我也愿意帮兄长处理一部分的。”一边说,他一边像是想要证明自己一样挺起了胸膛。
“哈哈,好孩子。”白舒将手从喜的头顶撤了下来,顺手从桌子上抄来的一张早已放好,折的四四方方的泛黄纸张。同时他对着喜悄悄眨了眨眼睛,夹着纸张的手放在嘴边,食指高竖其余四指蜷缩,在嘴边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
没看懂的少年郎歪了歪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白舒希望他保持沉默,但是他还是乖巧的不说话了。白舒将纸塞入怀里,做了一个左右拉伸的活动动作:“走吧,”他抄起披在身后椅子上的大氅,银灰色的毛斗篷在他身后画出了一个漂亮的圆弧,“还有一场软仗要打呢。”
所以时隔两日,嬴政再见到这位山大王时,就发觉自己低估了对方的颜值——或许是初见之时他太过关注于对方那双罕见的浅棕色眼睛,当他站在阳光下言笑晏晏的时候,整个人气场柔和的可以用惊为天人来形容。
“要出去走走么?”他听见对方如此邀请道,“再过几日就要下雪了。若不趁这个时候好好欣赏一下边关的风光,再过几日就没有机会了。”站在阳光下的青年身上有一层淡淡的金光,让他看起来颇为神圣。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提醒他什么一般,再联想到空地上那些交错的车轨:“可是再过几日就要打仗了?”不同于七国之间的小摩擦,作为同样也有接壤外邦地带的国家,嬴政知道每到冬日都是蛮夷们入关的狂欢时节。
“不,”白舒对这两个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因为再过两日你们就要走啦,想必这一别你们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这里的风景了。毕竟比起邯郸和咸阳,这里什么都不是啊。”
这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想来也只有白舒一个人知道,但他脸上的笑容,话语里的真诚,让人听来就不由自主的想要相信他。而嬴政看着青年脸上不加遮掩的热情笑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时脑热:“我们忽然改主意了,这里简直太美好了,我决定住下不走了。”
听闻嬴政这句话,跟在他身侧的蒙恬陡然瞪大了眼睛。倒不是相信嬴政会留在这里,而是在他的印象里,自己这位王上自幼年见面开始就是一副沉着稳重的模样,便是在长辈面前的乖巧,也仅仅是乖巧而已。
甚至跟了嬴政快十年的蒙恬清楚的知道,因为嬴政和成蟜的不对付,导致他极为讨厌如成蟜一般花言巧语的人。平日里也不会同他人开玩笑,在嬴政看来随意与他人开玩笑是一种极为不负责的表现——可现在,他正在做他过去绝不会做的事情。
白舒并不了解嬴政,比起震惊的蒙恬,这句话于白舒来说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聊天罢了:“秦国那么好,真的打算留在赵国不走了?”
“能让你如此偏爱的地方,一定有它的独特之处。”蒙恬整个人已经懵了,他看着自家王上,仿佛他所知道的那个在华阳太后面前沉默寡言,不会说话只务实务的小可怜,是他想象中的虚假印象而已。
嬴政全然不知蒙恬的想法,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那满地的车辙和初见那日名叫做‘钢’的材质。他敢确定自己是没有中药的,那么能在他和蒙恬的面前运走那么大批量的东西,还禁着他们不准许他们知晓,该是何等的重要呢?
又或者这几日一直囚着他们不准许他们离开院落,就是为的这些见不得人的物资呢:“若是我们打算留在这里,大王可愿意瞒着将军收留我们?”
“收留就收留了,干嘛还要瞒着他?”白舒神情自然,“我和他关系甚好不分彼此,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让他知道的。况且你们要留下的话,自此之后就是边关的人了,这么点儿小事还有什么可请示的呢。”
“大王对将军一片赤诚,”嬴政笑道,“将军可未必也是如此看待大王的。”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位忠诚的门客,在尽职尽责的为自己的主上求谋划策。
连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和他自己关系这么复杂的白舒闻言侧头,看着嬴政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发现自从这两个伪装成赵人的秦人来了之后,他的认知得到了巨大的刷新——这个世界上的人脑子,洞都这么大的么?
“王上封将军为雁北君,准赵姓氏,承爵三代,不日就要回邯郸受封。”嬴政笑着说出了诛心的话,“可这边关明明就是大王与将军携手而治,如今这全部功劳都归将军一人,未免太过不公了吧。”
如此的挑拨离间,白舒还不会放在心上。
嬴政倒也不慌张:“大王又如何肯定,邯郸的美妻娇妾软玉在怀,又有可爱的儿子与女儿萦绕膝侧,将军又如何还能记得你这个在边关为他默默付出,不图回报的良人呢。”他看着白舒震惊的面孔,抛下了第一击雷,“且具在下所知,赵王想要将他的女儿赐给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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