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上午,吉姆都穿着圣诞老人的服装坐在椅子里,想念艾琳;整个上午,她都没有出现。有时他的大脑会戏弄他。他看见一个身材健壮、穿着绿色外套的人从停车场走来,在那一瞬间,他屈服于幻想,以为那就是她。他甚至想象他们之间会聊些什么,大部分话题都跟他在超市自动门边无意中听到的闲聊有关。真实的交谈和他想象的只有一个区别:后者总是以艾琳邀请他去喝一杯而他欣然接受为结尾。
然而,从他身边经过的外套从来就没有冬青绿的。那些女人也从不吵吵闹闹。她们身材苗条,外表整洁,看起来全都一样。只有在看过所有这些不是艾琳的女人之后,他才明白真正的艾琳是什么样。为了让自己假装她就在眼前,他必须承认她不在。这让对她的思念似乎变成了两倍。
他想象在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带她去看洒在沼泽上的银光,欣赏黎明之美,一只鹪鹩从空中掠过,轻如思想。沼泽上有棵苹果树,它的果子仍然悬挂在没有树叶的树枝上,就像一些冰冻的红色装饰球,他也想带她去看这一切。他还想带她去看冬日的夕阳,落日的余晖给云朵边缘镶上了一圈粉色,并把最后几缕红光打在她的面颊、嘴唇和头发上。
但她绝不会发现他有何魅力。他瞥着男厕小便器上方的镜子,看到一团灰白的头发和两只凹陷的眼睛。他试着微笑,结果发现面部皮肤上布满一条条褶皱。他试着不要微笑,结果面部皮肤便松松垮垮地耷拉下来。他现在已经过了恋爱的年纪。很久以前也曾有人向他示爱,但都没有结果。他记得曾经有一位护士告诉他,他有一张漂亮的嘴。那时他还年轻,她也是。医院里也有一些女病人看着他,她们在花园里望着他,对他招手。甚至在离开贝什利山后,他也曾有过几次邂逅。例如那个请他去耙落叶的女人,是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士,曾多次邀请他同她一起去吃兔肉馅饼。当时他才三十多岁,他喜欢她。但他感觉那就像假装自己是一只光彩照人的新茶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发际线已经出现裂隙。他没有理由接近任何人,因为那时他还得每天做那些仪式。此外,他也知道自己爱上别人时会发生什么,知道自己介入别人的生活后会发生什么。
午餐休息时,吉姆换上他在咖啡馆的工作制服,来到超市。他发现自己来到文具区,注视着各种各样的笔。油性记号笔、中性笔、凝胶墨水笔、伸缩笔、荧光笔,五颜六色,甚至还有一种修改笔。看着这些用途各异、亮闪闪的笔,他明白了艾琳的观点:为什么要把奄奄一息的东西当礼物送人?他精选了一套笔,在收银台上付了钱。他没敢看收银员的眼睛,后者却认出了他橘黄色的帽子和T恤,说:“楼上的情况如何?商店里门可罗雀,这是经济衰退。就算超市已经重新装修,谁又会开车一路穿过沼泽来这里购物呢?如果明年还能保住工作,就算走运了。”
他想着艾琳鞋带上的蝴蝶结,胃里有种发慌的感觉。
“你为什么想知道她的地址?为什么你想要她的电话号码?”当他问是否有人知道艾琳住在哪里时,葆拉说。
吉姆想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希望你已经去警察局告她了。”那个小个子姑娘莫伊拉说,同时写下艾琳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葆拉补充说,她一直收到那些提供免费服务的律所发到她电话上的信息。
“你就该那么做,”莫伊拉说,“你应该起诉。”
“我知道有人曾经在一个家具店磕破了脑袋,结果得到一张沙发床和免费的餐券。她靠着吃斯堪的纳维亚肉丸过了整整一年。”
“你们全都无事可做吗?”米德先生在备餐室大叫。
事实上,米德先生这会儿火气大着呢。人力资源部在年终前审查了各项销售数据,发出一封紧急邮件。生意严重下滑。他们要求本地的各个地区经理周六放假到附近一个精英中心参加培训。他们将跟演员们待上一整天,学习提高绩效和团队建设的技巧。培训包括演示和角色扮演练习。“他们难道不知道现在是圣诞节前的一个星期吗?他们不知道我们有工作要做吗?他们不能那样用个临时通知就把我们调走。我们都快忙得脚不沾地了。”米德先生说。
吉姆、葆拉和莫伊拉扫视了一眼空荡荡的咖啡馆。店里只有一位顾客。“嗨!各位。”戴伦叫道。他竖起大拇指,以免他们忘记他是谁。
到了周一,等米德先生热情洋溢地从精英中心回来后,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问顾客和员工过得怎样。当他们回答说自己还好或者就那样时,他会用悦耳的声音说:“好啊,好啊。大家都很棒。干得好,你们。”这是表示肯定,他说,是当下的力量所在,这将是一个新的开端。
“他很可能要被炒鱿鱼了。”葆拉对莫伊拉说。
米德先生发自内心地大笑起来,仿佛她非常滑稽可笑。
米德先生说,咖啡馆生意不好的原因是自信心不足。咖啡馆对自己没有信心,它表现得不像一家成功的咖啡馆。葆拉用稍息的姿势站在那里,抄着手听他说。
“那是否意味着我们要扔掉橘黄色的帽子呢?那是否意味着吉姆不需要穿得像个娘儿们?”她说。
“不,不,”米德先生叫道,愉快地笑起来,“橘黄色帽子是有用的。它将我们联系起来。吉姆的圣诞老人服装也很好地表达了善意。我们还需要更多那样的东西。”
“更多橘黄色的帽子?”葆拉半信半疑。
“更多joiedevivre(生活乐趣)。”米德先生说。
“更多什么?”莫伊拉说。
“你们可以赠送免费的饮料和小礼品。”戴伦说。他老是忘记自己是顾客。
“那会让健康安全部门不高兴的。”米德先生严肃地说,显然他脑子里已经另有想法,“同伴们,我们要做的是拥抱。”
“拥抱?”葆拉有气无力地重复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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