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连梦也不曾做过,睁眼已是天黑,采桑掀了帐幔入内道:“中宫醒了?”
我略一怔,静静地看着这个陪了我三十八年的老妪依旧不离不弃地陪在我身边,心中微微有些动容。
采桑微微一笑,说道:“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倚华做了粳米粥,中宫起来尝尝吧?”
我点点头,伸手示意她扶我起来,问道:太子那边的情形如何了?
采桑捧了一碗粥给我:“太子诏令百官奸臣作乱,并亲自斩杀了江充,烧死了江充带来的那些胡巫,又释放了长安的囚徒,眼下已经控制住了长安,处于全城戒备的状态。”
我闻言不禁失笑,斩杀江充,火烧胡巫,他总算是为自己的姐姐妹妹出了一口恶气了,心里再一次为我的儿子感到自豪,他不是只有仁善的,他也有自己的底线,一旦有人触及自己的底线,他骨子里的血性就会一触即发,惩治起仇人来毫不心慈手软。
“中宫!”采桑犹豫了半天,又道:“皇孙妃请见!”
既是见自家亲眷,我也懒得重新梳妆了,直接让采桑唤她进来。又吃了一口粳米粥,好让自己镇定下来。
王翁须进殿,行礼后,泪眼婆娑地看着我道:“大母,妾听闻太子已举兵,欲做何为?”
我示意其他人退下,伸手招她过来,说道:“奸臣作乱,据儿身为国朝太子,惩奸除恶清君侧,他责无旁贷。”
她不解道:“既是清君侧,奸臣江充已除,太子为何还不收手?”
“奸臣何止江充一人,刘屈氂,李广利,苏文他们哪一个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太子既然做了,肯定是要一举清除干净的,岂有半途而废之理?”我握住她颤抖的手,轻声问道:“害怕了?”
她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外掉:“病已还小……”
做母亲的,最担心的莫过于自己的孩子,握着她的手,我心里五味杂陈,又问道:“病已睡了吗?”
王翁须在我身旁坐下,乖巧的点了点头,面容虽然有些憔悴,但仍旧掩盖不了她姣好的面容。与史良娣的端庄知性不同,她娇小玲珑的五官上倒有几分小家碧玉般的温柔婉约,这样的女子怎能不让人喜欢。
太子手里无兵,只能用一些乌合之众来滥竽充数,她心里不安,我又何尝不是,宽慰的话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又换了话题道:“听说你是中山国人?”
王翁须点了点头:“是,妾本家在涿郡。”
“家中都还有些什么人?”
她又摇头:“妾家中原有父母和两个兄弟,只不过妾八岁便已离家,到广望节侯之子家学习歌舞,后又被辗转卖到了邯郸,从此便与家人失去了联系。”
“无妨!”我宽慰道:“回头我便派人帮你去寻访你的家人,八岁已经能记事了,凭着你的记忆去找,想来也不难找到。”
她闻言一喜,又叩首道:“多谢中宫!”
我扶她起身,又道:“我听说是太子舍人将你带进太子宫做家人子的,那你和进儿后来又是怎么认识的?”
许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些,她微微有些诧异,而后又流露出了几分甜甜的笑意:“皇孙十六岁的生辰那日,太子宫家人子奉命为皇孙祝寿献艺,妾曾为皇孙跳过一支舞,就是这个时候认识的。”
“好啊”,我含笑点头,说道:“那翁须以为皇孙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话,皇孙也问过妾”,甜美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羞涩,她想了想,又道:“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彼其之子,舍命不渝。①在妾心里,皇孙是妾的夫君,亦是妾最为信赖仰慕之人。”
在彼此最好的年华互相倾慕,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我心中不免感慨,叹道:“能嫁给自己信赖仰慕之人,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啊!”
她低头的那一瞬间,似乎又想起什么趣事,面上的笑意也愈发灿烂了。
我拍了拍她的手:“世事难料,小时候颠沛流离,与家人失散,必定想不到自己长大后会嫁与皇孙,生下皇曾孙,自然也就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既然进儿是你最为信赖之人,那你便应该相信他,不管接下来如何,只要有他在,他都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到伤害的。”
带她回忆了一下过往,似乎也增加了她的信心,她抬起头看着我,纯净的面容上依旧带着些疲惫和沧桑,却不似方才那般惶恐无措了,又点点头道:“妾明白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把她卷进来,可惜没有如果,她既已入了太子家,便不可能再独善其身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明白我说的这番话,若太子和皇孙安好,她们母子自然安好,可如果太子和皇孙有什么闪失,那我和她们母子的命运也未可知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希望她能坚强起来,为了自己,也为了儿子……
据儿的应对方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虽然打的那些人措手不及,落荒而逃,但我心里明白,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反扑回来与据儿一决生死,他们有一个左丞相和一个贰师将军,而据儿虽然监国,手里却无一兵一卒,就算已经做好了兵来将挡的准备,可一旦打起来,单靠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囚徒与之对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尽管我已经预料到最坏的结果,可据儿的表现还是让我倍感意外,在相继调取宣曲长水胡骑和北军失败后,他临时组织起数万名长安民众和囚徒,与刘屈氂所率领数万正规军队在长乐宫西门外展开激烈交战,硬是将刘屈氂阻拦在长安城门外五天五夜,未令其讨得半分便宜。我的据儿,他的身上流淌着的到底是刘家人和卫家人的血,他没有辜负刘彻这么多年的栽培,亦没让他的舅舅和表哥失望。如果据儿此举能成功的话,他将来一定也会是一个大有为之君。
“中宫!”程飞飞快的跑进殿来,惊惶失措的道:“陛下…陛下已驾幸建章宫……”
嘣——
手里的琴弦崩断,悠扬的琴音戛然而止,刹那间,空气好似凝固了一般,一切都悄然静止了。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既然还活着,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江充和刘屈氂为所欲为?
为什么不早些出面阻止这一切?
为什么要把据-->>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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