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婶被张德强送回了家,李盼娣帮刘春芳办理了住院手续。
这么大月份流产,其实和做月子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做月子更惨。毕竟刘春芳是被推倒在地。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醒来后,她两眼无神,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
李盼娣坐在床沿,吩咐许同林到附近的国营饭店买点饭过来。
许同林一脸担忧,离开病房。其他工人也都告辞离开了,周大妮不知何时也没了踪影。
“春芳姐,你还好吧?”李盼娣担心春芳姐多想,握着她的手,担忧地看着她。
此时的刘春芳比李盼娣还要狼狈,李盼娣的狼狈更多的是外表,但她的狼狈是从内到外的,形容枯槁,内心千疮百孔。
当她被婆婆推倒在地时,委屈和愤怒铺天盖地朝她袭来。她从来没有那么害怕,那么绝望,那么痛苦,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她死死握着李盼娣的手,眼眶发红,声音哽咽,“木兰,我要离婚。我嫁的哪里是人,分明是要吃了我的狼。”她情绪非常激动,脸上全是后怕。
“如果你没来看我。这次我一定死了。我不想死。我怕死。”
她慌乱不安,显然是怕到了极点,李盼娣心里酸涩,握紧她的手,“好,好,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支持你。快别哭了,你刚小产,不能落泪的。”
刘春芳狠狠擦了把脸,又悔又痛,“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这么心狠的人。她简直不是人。明明是她推的我,她却丝毫没有悔过之心,还推我去死。”
她好像是决了堤的江水,涛涛不停,李盼娣劝不住,只能陪着她。
“当初我爹娘劝我不要嫁给他,说他妈是寡母,对他肯定非常依赖。将来嫁进来,肯定会有婆媳关系。我不信邪,我顶着爹娘的压力,嫁了进来。可我得到了什么?他不怜惜我,反而由着他妈欺辱我,这也就罢了。可是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过份。我真的很后悔。没有听我爹娘的话。”
刘春芳的父母比李守财要好一点。他们要面子,即使重男轻女,也不会太过份。就比如刘春芳考上中专,他们担心外人说他们不疼女儿,还是同意她念了。当初张德强在路上无意间救了刘春芳,她以身相许想要嫁给张德强,他们见劝阻无效,也就同意了。
李盼娣很能理解刘春芳的感受。她们嫁人前的身份并不是女儿,更多的是借住。
刘春芳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盆水,长大后要被泼出去的,家里的任何东西都不属于她。
她在家里没有存在感,因为年龄相近,她跟李盼娣走得极近。两人常常在一起畅想嫁人后的生活,李盼娣还记得,春芳姐当时说,“只要嫁了人,我就能有个真正的家了。到时候,我会有个疼我的丈夫,有可爱的孩子。”
可她不知道,家里还有个比亲爹亲娘还要可怕的老妖婆。
刘春芳的少女梦醒了,被赤果果的现实打碎,她从未觉得自己现在像只浮萍,“离婚后,我没有了家。我该怎么办?”
李盼娣握紧她的手,“春芳姐,你忘了吗?我们小时候就答应过彼此,一辈子都会当最好的姐妹。你没有家,你还有我啊?我会永远当你的好姐妹。”
刘春芳重重地嗯了一声。
许同林是跟着张德强一块回来的。
他神色疲倦,带着深深的愧疚,跪在刘春芳面前,握着刘春芳的手拍打自己的脸,“春芳,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吧。”
刘春芳眨了眨眼泪,她不想再看到他,她不能原谅刽子手,也不能原谅刽子手的儿子,她抽回手,头往另一侧转,“不用说了,我们离婚吧。”
离婚?在过来的路上,张德强设想过春芳会跟他提离婚。可他不能跟她离婚。
他们明明心意相通,为什么要离婚?
张德强摇头,“春芳,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但是我们结婚才一年。旁人会怎么看你?你们厂的同事会怎么看你?”
刘春芳不为所动,“别人的眼光再重要也没我的命重要。”
一句话把张德强震懵。
他不敢再说,接过许同林手里的饭递给她,“先吃饭吧。”
刘春芳接过来,谢绝他喂饭,朝着李盼娣和许同林道,“你们也回去吃饭吧。”
李盼娣担忧地看了眼张德强。
刘春芳扯了扯嘴角,“放心吧。这里是医院,就算他是奉他妈的命来杀我,也不敢现在就动手。”
张德强眼睛猛地一缩。春芳这是把他当成什么了?
“春芳,你乱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杀你?”
刘春芳没有搭理他,冲着李盼娣和许同林摆手,“快点走吧。我待会儿还要睡觉。你明天再过来吧。”
李盼娣和许同林只好告辞离开。
等人一走,刘春芳低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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