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不过景仁帝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继续道:“于是朕也找人跟踪了淮南王,还让锦衣卫在淮南王府中搜有没有同样的香,果然也搜到了。朕自己试过香,做了一场与兄弟乱伦的梦,醒来后真是愧对列祖列宗。朕突然想到,朕闻香会做梦,那宫中伺候的婢女、下人偶尔也会闻到香味,会不会也做梦呢?于是朕别人来试,结果却相当诡异,这香居然只对朕有效,其余人嗅到这个香味,和普通熏香并无区别。”
&esp;&esp;肖锦意连苦笑都笑不出来,只能静静地望着景仁帝,仿佛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esp;&esp;“皇后是想知道为何朕已经查到这个地步,却仍然要与皇后有肌肤之亲吗?”景仁帝道,“朕信皇后,皇后大概和这些人是同样的,却并未想过对朕做什么,还将所有人的香都搜走烧毁了。朕也曾想过,这些人明明对朕有非分之想,却为什么不愿自己亲身上阵,反而要使用这种容易……‘喔喔细’的香。朕一开始想不透,其实也并非想不透,而是不愿意把真相想得那么不堪。如果朕愿意自欺欺人一些,说不定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可朕什么都想问个究竟,最终,还是想到了答案。”
&esp;&esp;“你们想要朕对你们动情,却深深地厌恶与朕有肌肤之亲,便用了这种方法。”景仁帝说着,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esp;&esp;肖锦意望着这个笑容心痛无比,不顾自己和景仁帝现在的气氛,一把搂住他,绷带上渗出红色,他依旧坚定地抱着景仁帝:“不是你们!是他们!”
&esp;&esp;“是吗?”景仁帝的视线中充满了怀疑。
&esp;&esp;“是!”皇后坚定地说,“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这些人对你一直使用香,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你一直都是属于我的!”
&esp;&esp;“哦?”景仁帝没有被皇后的话感动,反倒冷冷道,“所以皇后是很清楚很肯定,朕在同皇后鱼水之欢之前,没有与任何人有肌肤之亲了,是吗?”
&esp;&esp;肖锦意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而降,肖锦意到底查到了什么地步!
&esp;&esp;“可是朕自己还记得,大婚之前,朕甚为太子的时候,还纳了两个良娣,只是大婚不久她们就过世了,只存在在朕的记忆中,却模糊得连脸都不起来。朕有问过别人,对于四年前的事情有多少记忆,就连井西献都说,太久的事情记不太清楚了,有些人连脸都想不起来,只是记得很清楚。于是朕才发现,原来不只是朕一个人的记忆有问题,而是只有朕一个人发现自己的记忆有问题!”
&esp;&esp;到最后一句话,景仁帝已经是愤怒至极,然而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怒什么。
&esp;&esp;“整个世界,朕身边所有的人,最深刻的记忆竟然都是从朕大婚三个月后宠幸德妃那个时候开始的,而他们居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肖锦意,你的宫女你的心腹包括你的三哥,竟然迄今为止都没有发现你是男子,肖锦书那般聪慧的人,眼睁睁看着你和呼延曦大战数百回合,居然还坚定地认为你是女扮男装!”
&esp;&esp;“肖锦意,你告诉朕,朕到底……在怎样一个世界中?到底是朕魇到了,还是这片江山……”
&esp;&esp;最后一句,景仁帝终究是说不下去了。
&esp;&esp;难得糊涂
&esp;&esp;肖锦意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牢牢地握住景仁帝的手,似乎怕小皇帝甩开自己一般,紧紧地抓着。
&esp;&esp;然而景仁帝没有甩开他,任由肖锦意与自己十指相扣,他低下头,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沉声道:“朕想,你是不能说的。既然有能够让特定的人做特定的梦的香,有能够让人太痛便感觉不到痛觉的办法,那么让一个人无法说出必须保密的话,应该也是能做到的。朕下令处死严旭之后,行刑前,井西献不死心地又折磨了严旭,什么蛇坑蚁穴全都用上了,据说当时严旭吓得胆子都破了,却依旧什么都不说。井西献言语中对自己的前统领很是钦佩,朕却觉得,严旭是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esp;&esp;“我只能说一件事,”肖锦意拉起小皇帝的手,在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我是真的,我对陛下的心也是真的。”
&esp;&esp;肖锦意是想让景仁帝相信自己的真心,他拼命地想要保证什么,谁知景仁帝却十分笃定地说:“那是自然,你若是假意,朕也不可能放心与你在一起。朕之所以会心悦肖锦意,是因为肖锦意的真心,朕看得到。”
&esp;&esp;“陛下英明。”肖锦意真心实意道,这样的小皇帝,任何人的虚情假意都不可能瞒得住他。
&esp;&esp;可也真是因为这份睿智,肖锦意才十分担心,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他愿意说一辈子谎瞒住小皇帝,可景仁帝不愿意在谎言中活着,他固执地非要找出一个真相,哪怕早就发现真相可能是自己无法承受的,却依旧坚定地查下去。
&esp;&esp;“陛下,”肖锦意诚心诚意道,“臣请陛下不要再查下去了。陛下永远是这个江山的帝王,我们这些人绝对不会伤到夏国的任何人,也不会影响到任何人。最多、最多就是对陛下有些非分之想,以陛下的聪明才智,定然能找出这些人,将他们赶得远远的,让他们没有伤到陛下的机会,好吗?”
&esp;&esp;他宁愿小皇帝自欺欺人一辈子,也不想他活得这么清醒。
&esp;&esp;景仁帝凝视着肖锦意,良久才默默别开眼,不去看肖锦意真诚的眼神:“晚了。”
&esp;&esp;这句话仿佛一把剪刀,将肖锦意头上的绳子剪断,头顶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把他的期待砸成一滩烂泥。
&esp;&esp;“你说的,朕也早就猜到了。尤其是在出京前夕,朕一直暗中监视的几个人,同时在府中消失,半个时辰后,又同时出现在原地,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那时朕就知道,你们的存在或许真有鬼神作祟,凡力根本无法抗衡。而有此等力量的你们,若是真想对夏国做些什么,朕无力阻挡。而你们什么都没做,还兢兢业业地努力生活着,朕便知道,这种阻止朕发现真相的力量,也在制约着你们,让你们无法做超出凡人之力的事情,最过分也不过是用用香。那个时候,朕就不想再查,也不愿再想了。”景仁帝的面上充满了疲惫,他看起来已经很累很累了。
&esp;&esp;景仁帝累得好像再说一个字就会倒下,但他还再继续道:“若是没有你和呼延曦这一场大战,朕或许会将这个疑问永远藏进心中,就当一切都是朕自己的疑心病,绝对不会再去碰这件事。可是偏偏,你和呼延曦那人力所不能及的武功,让朕心头警钟长鸣。若是只对朕有非分之想,朕自然有信心不会让歹人如愿,也愿意放下这件事。可是呼延曦威胁的,是朕的江山,是漠北边塞,是千千万万的边疆百姓,朕放不下。”
&esp;&esp;这样的执着,是他的小皇帝。肖锦意将心疼埋进心底,冷静地问道:“那陛下,又有何见解?”
&esp;&esp;“朕大概早就已经想到答案了,只是朕不愿承认罢了。”景仁帝倦极闭上眼睛,靠在床边,小声道,“呼延曦不仅仅试夏国百姓为蝼蚁,连他自己的军队都可以抛弃,在他心中,这些人无足轻重。这恰好戳中了朕之前那个想都不敢想的心思,他的态度让朕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esp;&esp;“朕、朕……”景仁帝的声音小得几乎都快听不到,可是皇后内力深厚,还是听到了景仁帝说的话,“朕和朕这个江山,大概都是假的。或许是不知何方神佛用了什么大神通,让话本或者是传记中的人有了意识,可是朕……终究是假的。”
&esp;&esp;“记忆是假的,亲缘是假的,江山是假的,就连朕……这是一个连朕自己都是虚假的国家。”景仁帝睁开眼,即使痛苦,即使疲惫,却依旧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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