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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儿听常敬斋这么说,就一头扎进了常敬斋的怀里,她依旧哭,依旧伤心地哭。她边哭边说:“今后我就是不缠足,小脚也变不成大脚了呀!”
他俩就这样搂在了一起,两个年轻的身子这样紧密地贴在一起,常敬斋感到心里有了某种变化,有一种阻碍不住的东西,就像干柴溅上了火星,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当他终于明白那是情欲之火的时候,翠儿不再哭了,她急促的呼吸,弄得他脖子痒痒的。
最初的性爱总是笨拙的。为解开翠儿新衣服的纽扣,常敬斋就花了不少工夫。当他褪去她身上所有的物件后,少女胴体的美丽让他惊心动魄,他感到自己的下身膨胀起来,那种灌注了力量的膨胀。很多年后,越回忆越觉得不真实,像是自己捏造的一个假象。一切都是笨拙的,就连进入她的身体也是笨拙的。第一次性爱,也是人生唯一完整的一次性爱,不仅仅只是笨拙,而且短暂。短暂得仿佛就是一瞬,短暂得仅仅只是一次抽搐,自己仿佛就在她的身子里爆炸了。他除了紧张,并没有体会到任何欢乐。而她,仿佛经历的就是一个受难的夜晚,最初的性爱留给她的,除了紧张,就是疼痛。在疼痛中,翠儿的手指抓伤了他的脊背。一切如此短暂地就结束了,如果不是床单上桃花一样灿然的血迹,常敬斋会以为,一切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天未破晓,常敬斋就被一阵水声惊醒了,那是水倾泻到水缸里的声音,那声音从空空的水缸里传出来,有一种音乐的韵律。常敬斋打了个呵欠,感觉到身子有些累,有些沉,但昨夜的梦却是轻的。是的,那些梦是轻的,轻得如浮云一般,杂乱而奇形怪状。在梦里,他居然梦见了那三个操大理口音的人,事实上,那三个在婚礼上出现的形迹可疑的人,常敬斋并没听过他们的口音。但在梦境里,他们的大理话却非常刺耳。他们在常敬斋的梦里,围着常敬斋最崇敬的张文光大人争吵。常敬斋的梦里充满了疑惑,他不明白那些大理人为什么对张大人怀有那么多不满和仇恨,他们用最下流的话骂他,那些话太伤害人了,侍卫长都哭了,他也哭了。他几乎是在梦境里和侍卫长同时拔出枪来的,但遗憾的是,那枪却哑火了,它们没有发出子弹穿越枪管的响声。他们的举止让三个大理人狰狞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怪异得像是下关城的风声一般,直笑得他和侍卫长的枪管里也流出了苦涩的泪水。
常敬斋就是梦见枪管里流出泪水的时候被水声惊醒的。他睁开眼睛,看到手上握着的不是枪而是一根银簪。那银簪是翠儿的陪嫁礼物。在和顺古镇,无论是豪富还是赤贫人家,有两样物件是必须陪嫁的,一是银簪,二是春宫图。在外人看来,陪嫁姑娘竟然将春宫图作为嫁妆之一,是难以想象的。但和顺古镇的人却很容易理解,他们希望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在新婚中,能够通过春宫图迅速而准确地掌握一些必要的###。陪嫁银簪,那就更有说法了,表面上看,银簪是给女儿别头发用的,做了别人家的媳妇,就不能够披头散发了,就得绾上发髻,别上银簪。但陪嫁银簪的真正用意却是为新婚之夜的,在新婚之夜,男方因为太激动,常有人因之昏死过去的例子,有的因为抢救不力,丢了卿卿性命,变大喜为大悲。为发生意外作必要的施救准备,和顺古镇的人在给姑娘陪嫁时必须准备银簪。他们相信,当新郎在激情和惊吓中昏迷不醒时,只要新娘将银簪紧紧地顶在新郎的人中上,新郎就会马上苏醒过来。
常敬斋握着银簪,侧脸就看到了翠儿放在枕边的春宫图。他把它们拿在手上,认真地看,那春宫图画得夸张而淫荡,让常敬斋看了觉得既滑稽又害臊。这时他才想起,这张床上睡着的不该仅是自己一人。他赶忙翻身起床,出门就看见了刚刚把水倒进缸又准备去担水的翠儿。母亲坐在天井里的椅子上,惬意地看着头上直冒汗珠的翠儿,脸上弥漫了虐待狂般的笑容。常敬斋看着一双小脚的翠儿,身子摇晃地担着两只空桶出门,就准备唤住她,想自己帮她去挑水。但常敬斋被母亲制止了,母亲端坐在椅子上冷冷地说:“敬斋,不能坏了规矩,你想让镇子上的人们看笑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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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革命的另一种血(8)
母亲说得没错,这确实是镇子上的规矩,新媳妇来到婆家的第二天清早,第一件事就是将家里的水缸装满水,那大大的水缸没有几个来回,断然是装不满的,一个在新婚之夜饱受下体疼痛的女人,第二天一早要担满一个大大的水缸,这无论如何都是一种酷刑。但因为它是久而久之成了风俗的规矩,所以,承受这种酷刑的女人心中并没有怨言。翠儿并没有因为婆婆阻止常敬斋帮她担水而心存不满,当她挑着两只空桶出门的时候,常敬斋看到,翠儿扭动的腰肢竟然充满了快乐,整个背影都是幸福的。
母亲见翠儿出了门,就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径直就进了常敬斋和翠儿的洞房。她的举动让常敬斋既害臊又不安,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如此鲁莽地就闯入了自己的私密之地,她显得那么理所当然,好像儿子就该在母亲面前没有隐私一样。常敬斋试图阻止她,但一切都为时已晚。他愣在了门口,这时家里的那只大公鸡又跳上墙头,扯开喉咙报晓了。在公鸡清脆的长鸣中,母亲欢天喜地地将他的床单抱了出来,那样子仿佛抱的不是床单,而是价值连城的绫罗绸缎。
常敬斋不明白母亲抱他的床单干什么,他看见母亲小跑着就到了门口,出门后她将床单像悬挂一面旗帜一样挂在了院外的缅桂花树上。在常敬斋眼里,母亲在这一刻仿佛就是一个疯子,一切举动都是那么不可思议。他认为自己必须阻止母亲,于是他也跑出门去,要把床单从缅桂花树上取下来。但却遭到母亲的严词拒绝:“你想让常家的先人丢丑是不是?”母亲的问话尖锐得像刀子一样。常敬斋不明白一直对他逆来顺受的母亲,为什么今天突然变得如此固执和强硬。
常敬斋看着那挂在缅桂花树上的床单,那上面有翠儿滴在上面的处女红。那处女红就像几朵随意开放的桃花,猩红得扎眼。它让常敬斋感到万分羞耻,那种像做了一回刽子手一样的罪恶感,就在他的内心中升起来。翠儿这时正好担水过来,她分明也看到了那沾了血迹的床单,羞耻心让她的动作既紧张又慌乱,她低着头快步从常敬斋面前经过,像一阵忐忑不安的风。因为紧张和慌乱的缘故,进门时,翠儿的脚被门槛绊了一下,她剧烈地摇晃了一阵,才平衡了下来。满满的两只水桶里,就只剩下半桶水了。那些洒出的水漫开来,像镜子一样在常敬斋眼前晃动。
母亲这时开始往水缸里舀水。她边舀边吩咐常敬斋到她的屋子里取几块红糖来。她说,过一会儿吃甜茶的亲戚们就该来了。这时常敬斋明白了,那沾了血迹的床单是特意挂给亲戚看的。母亲是用这种方式,向亲戚们宣布自己的儿媳妇是贞洁的,这自然也是古镇的一种风俗和传统。但这种展览隐私的风俗和传统,对接受了新思想的常敬斋来说,感觉就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
翠儿继续气喘吁吁地担水。常敬斋看着母亲亲昵地跑了过去,帮翠儿扶了扶扁担。她们亲昵的样子让常敬斋感到心里一阵温暖,母亲一直这样扶着翠儿的扁担到了门口,看着她挑着水桶的背影在火山石铺就的巷子里走远,又抬起头来,像端详一幅画一样端详着那块床单。常敬斋发现,母亲的脸上,那笑容温暖而暧昧。
当太阳的金辉完全笼罩了常家简陋的小院之后,亲戚们陆陆续续坐满了整个院子。母亲当着众亲戚的面,将水缸的盖子打开,用夸张的语气对众亲戚道:“这翠儿真能干,挑的水都恨不得要把水缸撑炸了。”众亲戚频频点头,都挤过来看水缸,那样子就像他们从前从未见过水缸一样。常敬斋毕恭毕敬地向亲戚们传烟、点火,不一会儿,整个院子都笼罩了一股浓烈的劣质烟草的气味。
翠儿在厨房里煮着红糖水,为接下来的传甜茶作准备,红糖水腥甜的气味从厨房里飘出来,与劣质烟草的气味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欢乐的气息。传甜茶是和顺古镇娶媳妇必不可少的传统风俗,其目的是通过传甜茶的方式,让新媳妇认识夫家的三亲六戚。有钱人家,传甜茶用的是牛奶,没钱人家,就用红糖水替代。常敬斋家贫,自然就用红糖水当了甜茶。翠儿先端了一碗红糖水出来,此时婆婆已在太师椅上正襟危坐。翠儿在婆婆跟前跪下,将红糖水举过头顶,轻唤了一声妈。和着那一声轻唤,母亲仰头将一碗红糖水喝了下去,她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双倍的甜蜜。带着这双倍的甜蜜,常妈妈领着翠儿,端着红糖水,三姑姑六外婆地叫唤开来,院子里一下子塞满了比红糖水还甜的笑声。
第二章 革命的另一种血(9)
喝完甜茶,亲戚们高兴地散去了。母亲不知又去谁家借来了马,还请了一个壮实的青年来做背脚。按照和顺古镇的风俗,喝完甜茶认完亲戚后,新郎就该带着新娘子回娘家了,古镇的人把这种仪式称做 “回门”。于是,常敬斋牵着马,翠儿骑在马上,背脚背了东西,跟在马屁股后,开始了“回门”的仪式。常敬斋走到巷口,突然停了下来,他让背脚帮他牵住马,自己又折回家来,进屋后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了手枪,把它别在了裤腰带上,才又出门。常妈妈看着儿子往腰间别手枪,不明白常敬斋为何到岳丈家要带这么吓人的家伙。“敬斋,你拿枪干什么?”她不解地冲匆匆而去的常敬斋的背影问道,但回答她的仅是匆忙的脚步声。
所有的风俗都是以仪式的方式完成的,“回门”也一样。常敬斋在经历了冗长而繁杂的仪式后,带着翠儿回家。按照和顺古镇的风俗,新娘子必须在天黑前回到婆家。所以,常敬斋带着翠儿和背脚的步履就显得急促而匆忙。在经历了无数的仪式后,翠儿不再腼腆和羞怯,她不再沉默寡言,骑在马上目光也变得大胆起来,东瞅瞅西看看,还主动找话与牵马走在一旁的常敬斋搭讪。仪式让一个少女变成了妇人,这个问题让常敬斋既感到有意思又觉得不可思议。但这样的问题不会在他脑子里纠缠太久,真正纠缠他的是昨夜经历的梦境。那些含混不清的大理口音让他不寒而栗,他的心正在从胸膛里往上升,在要抵达喉咙的时候他的身子颤抖了一下。随而,他将马缰绳塞给了背脚。
“让他带你回家吧。”他对自己的新娘翠儿说,“我要去见张文光大人。”
他的脚步比他的话还快,话还未说完,人已飞奔出去。
“回来!”翠儿冲他的背影喊,但喊声阻止不了他前行的脚步。无奈的翠儿只好从背脚手中扯过马缰绳,拍马追了过去。
被翠儿追上的常敬斋一脸无奈,他凝视着翠儿哀怨和责备的目光,气喘吁吁地摊摊手说:“我必须去见张大人!”
“谁阻止你去见张大人了?”翠儿嘟了嘴问,随即,她从马背上跳下来,将缰绳塞进常敬斋手里,“你还是骑马去腾越城见张大人吧,这样会快些。”
常敬斋来不及向翠儿表示感激,一跃上马,直奔张文光的官邸而去。
许多年以后,当常敬斋想到翠儿,场景永远是这一幕。曾经没有表示的感激,后来在心里记了整整一生。
夕阳下的张文光大人的官邸,显得十分静谧,几只暮归的麻雀,在屋顶上叽叽喳喳,像几个搬弄邻里是非的长舌妇。常敬斋的坐骑急促的蹄声,让它们在惊吓中张开了翅膀。常敬斋看见它们像几个斑点一样升起来,然后消失在灿烂的夕阳中。安详的张家大院让常敬斋的担心成为了多余,他悬着的心重新回到了胸膛中,他看见院门外的侍卫长,正在准备马匹,他敦实的身躯更像一个本分的长工。多年以来,他一直陪伴在张文光大人的左右,从做书童到伙计,然后做侍卫长,从来都像张大人的影子。如果对他不了解的人,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武功超群、机警过人的侍卫,你甚至会觉得他更像一截没用的木头。
但常敬斋的出现还是让侍卫长感到了诧异。他怀抱着马鞍子看着一脸汗水的常敬斋,脸上的表情松弛了一下:“敬斋,是不是跟新媳妇吵架了,来搬张大人说情?”
常敬斋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话,眼睛盯了马鞍子问:“你这是准备要去哪里呀?”
“去硫磺塘。”侍卫长说,“张大人的皮肤病又犯了。”
常敬斋知道,张大人有神经性皮炎的老毛病。先前,有人散布谣言,说张大人得的不是皮炎,是蜕鳞甲。一时间,腾越民间就有传闻说张文光是真龙天子,日后必做皇帝。张文光当时听了,还在腾越起义军的大会上辟过谣。张文光大人说,什么真龙天子,一个反对帝制的人,要做真龙天子,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不过这皮炎让他深受折磨,每每操劳过度,浑身便奇痒难耐。但只要去腾越硫磺塘泡上一个澡,皮炎顿消。所以,张文光在大理做提督的时候,每每皮炎发作,就会深深想念在腾越的硫磺塘。张文光大人对硫磺塘的喜爱,最清楚的人就是常敬斋了。有一次他跟张大人一起在硫磺塘泡澡,一脸舒服样的张文光大人对常敬斋说:“敬斋,我真想就这样舒舒服服死在这硫磺塘。”
第二章 革命的另一种血(10)
这会儿,张文光见了常敬斋,眼睛里就生出了责备:“你不好好地做新姑爷,跑到我这儿来做啥?”
面对张大人的责备,常敬斋想把他的梦说出来。他想告诉张大人,如果不见到他,自己脑子中就拥挤着那三个叽里咕噜说大理口音的不速之客。但想到不要破坏张大人去泡澡的兴致,话到嘴边就又被他咽到肚里去了。
对于张文光来说,硫磺塘不仅是他泡澡的理想之地,也是他疗治心伤的地方。作为中国三大地热区之一的腾越,在浓烟卷雾的温泉里泡澡、洗浴,也是日常生活之一,但张文光却在这种日常生活中,悟出了人生的一些奥妙。正是无遮无掩地在温泉里泡惯了,所以张文光为人襟怀坦荡,光明磊落。腾越起义时,他振臂一呼,万众响应,当然有时势造英雄的机缘,但也有他无私无畏的个人魅力。就是现在遭人攻讦、暗算,辞去大理提督一职,也跟他经常泡温泉有关。他非常明白在极度的紧张与僵持中,必须有一方松弛下来,才不至于酿成历史的大错。当然,温泉还教化了他洁身自爱、不同流合污的做人准则。张文光对温泉的迷恋,缘于整个身心。
张文光一行骑马往硫磺塘去,暮色苍茫中,马背上的他们像几个壮志未酬的侠客。从大理归来后,很少见张文光有如此好的心情,他骑在马背上,看着沿途迷人的风景,竟高声朗诵起诗来:“不需柴灶不需烧,昼夜石锅涨巨潮。热气重重云汉起,沸波滚滚日光摇。”这是他最喜欢的形容和描述硫磺塘大滚锅沸泉的诗句。听他朗诵,仿佛他很开心。事实上,常敬斋心里清楚,张大人这是用外在的欢乐掩盖内心的苦楚,于是他侧过身,低声问马背上正打盹的侍卫长:“张大人不会是因为我的婚礼操劳过度才皮炎发作吧?”
仿佛是睡着了的侍卫长在马背上摇了摇头,依旧耷拉着眼皮子说:“张大人今天去了腾越英国领事馆,为办理去日本的护照,遭到了英国人的刁难,他心里生气,老毛病就犯了。”
“敬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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