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耆大人可能特别舍不得吧?但请放心,我家主公是不会把他当人质的,我们都明白主公的用心,不会亏待于义丸公子。”
“多谢了!”数正说着,想到此人还不知秀吉那伤人的谋略,顿起怜悯之心,不敢正视对方。
来到于义丸的居室前,佐治日向守像是想起什么,对数正道:“其实……”这个遵守信义的男子在前面引着路,似有话要说,又苦苦思量当不当说。当他终于转过头来,脸色已轻松了许多:“内府大人命令公子和浅井三小姐住在一起,公子好像有些不情愿。大人没有听说这事?”
数正明白,秀正是担心他会给于义丸出主意,其实他已不可思议地抑制住了那种念头。
“我知道。”
“是内府大人告诉您的,还是……”
“是内府大人告诉鄙人,公子正值叛逆之年,还只是个孩子。即使反抗,内府大人也不会在意的。”
“那是自然。”秀正慌忙点头。他本来是出于一片好心,希望数正不要在意,没料到却遭到了反驳,不禁后悔自己的轻率。
“只是对方乃是浅井家的小姐,才觉得必须告诉大人。”秀正很快说完,又以十分郑重的口气道,“于义丸公子,石川伯耆守来见!”说着拉开格子门。
一听到声音,仙千代和胜千代连忙从隔壁跑出来,在门口恭敬地迎接。数正没有看他们,单是注视着于义丸,他突然胸口一热,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于义丸和达姬面对面坐着,他的脸、头发、神态,看来很像数正和今川氏激烈谈判后,从骏府带回冈崎的信康。那时,数正让信康坐在自己马上,心安理得地走着,天真地相信,从此以后,德川氏已渡过了难关。可那个信康如何了?
信康命运不济,后来被信长公命令切腹。他的不吉之相,在数正脑中挥之不去。现在是谋略,过去也是谋略……
“老人家,欢迎,靠近些!”
数正抿着嘴,坐在于义丸面前。这残酷的谋略之风,要在这没有任何罪过的孩子身上吹到几时?
“公子,我是来告辞的。”数正道,看到一直注视自己的达姬,想到她也是这个乱世的牺牲者,心里更觉悲凉。
“说要回冈崎?”
“是的,我不能老陪在您身旁,公子已经可以独自生活了。”数正的话和眼神硬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知道,您放心吧。”于义丸道,“您忘了本多他老人家对我的训示了?于义丸不会输给任何人!”
数正大吃一惊,他知背后的佐治日向守必也相当吃惊。他沉吟着。若平日碰到这种情况,他一定会语重心长地让其忍耐、忍耐。可今日他不想说,可能是因为在秀吉面前输得太惨了,他想把这股怨气发泄出来。“真是勇敢,听了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说这种话,其罪难辞!他这么想着,语气却逐渐加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数正觉得好像有另一个自己,两眼充血,说道:“这才是德川家康的儿子!任何时候都不能委屈了自己,要堂堂正正地做人!”
“刚刚我还和阿达在谈这事哪。是吧,阿达?”
“是的,不坚强,就不会有好运。”
“对!把自己确定的事抓得紧紧的,坚持到底。”
“知道了!您回去告诉本多大人和母亲,说于义丸很坚强,不要担心。”
“真勇敢!”数正再次呻吟道。他泪如泉涌,眼前一片迷蒙,于义丸和达姬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了。良久,他方道:“我先回冈崎去,不久就会回来。”
“回到这里?”
“是!公子举行元服仪式后,就要初征了。到时,我这老头子一定得在您身边,教您指挥战斗。”
“哦,已决定让我上战场了?”
“是!”
“要出征到哪里?”
“纪州。”说着,数正又慌忙改口道,“我猜可能是纪州,这似是内府大人的决定,在下不甚清楚。”
“好!去哪里都没有关系。反正已决定了。”
“是,初征之后,公子就成了一员了不起的武将。因此,平常要时时提醒自己已是个武将,一刻也不可忘记。”
“当然不可忘记!即使明天出征,于义丸也不惧!”于义丸昂然道,“对吗,阿达?”他向达姬说道,声音十分天真,使得原本就不安的数正,心又悬了起来。
达姬欣喜无比。数正本打算要她退下,可到最后也没有说出口。她深深地对于义丸点头,妩媚地低下头。“我泡茶请老人家吧!”
“嗯,好。老人家!阿达很会泡茶呢。”
“这……”不必!数正本想这么说,他对自己今日的表现甚为不满,“多谢了,我喝了立即启程,请求主公送礼物给你。”
“好,我马上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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