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墨痛苦地抱住脑袋,气恼于自己不能干脆地忘却她的恩,或者干脆地忘却她的仇。
“呃……”
就在此时,突然听见微微呻吟之声。他慌忙转而望去,一把抓住她的手,大喜道:“你醒了?!”
她的眼皮动了动,嘴唇掀了掀,却是没发出声来。田墨附耳过去,隐约听见一个“水”字,忙奔去桌边倒了杯茶,吹凉了,才慢慢扶她起身,将茶杯凑近她唇边。
史非花下意识地喝了两口。之后,田墨轻轻将她扶下躺倒,便目不转睛地望着,不知她何时才能睁开眼。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一时之间,只听见烛火微微燃烧的声响。良久之后,才听得她微微出声,缓缓地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竟是无言。
良久,田墨首先别开脸去。他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拎起茶壶,倒了杯水。便这般重复,一杯一杯地饮着。
史非花偏头望去,却见他铁青着脸、紧皱眉头。她缓缓扬起唇,在唇边勾勒出苦涩的弧度,苦笑道:“既是相看相厌,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田墨沉声道:“我并非救你,只是要带你回中原,接受你应有的制裁。”
“好,很好……咳!咳……很好……”她苦苦笑道,缓缓闭上了眼。
骤听她咳,田墨忙抬眼去望,果见她唇角又溢出血丝。他慌忙上前为她拭去,却见她睁开眼,静静地望着他。
田墨偏了头,敛眉,起身要走,却觉有异——原来,是她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苦笑道:“若是对人犯,这也未免太好了吧……”
“……”
田墨敛眉不语,只是伸手,冷冷地抽出了衣角,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子。
接下来的几天,田墨每日为史非花端药、换药,却是一直端着冷脸,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看她一眼,视若无睹。
当他将她扶起,轻轻脱掉她的外衣,帮她换药,重新包扎胸上的伤口,她淡淡笑道:“捕快大人,我可否要求换一位女狱卒为我上药?”
田墨只觉脸上发烫,不曾抬头,一言不发,只当作没听见。随即,他端来药碗,扶她喝下,又引来她的苦笑,“何必浪费了药材?反正都是要死的,病死或许比砍头来得要好听些。”
他冷眼瞪她,厉声道:“你以为我想管你吗?你若死了,我拿什么向被你害苦的武林正道交代?”
右手微抖,史非花怔了一怔。虽是早已料到这个答案,可真正听来,却觉得胸口上像是又受了当日龙应胡一爪那般,直扯心肺地疼。
气海翻腾,喉头一甜,她硬生生地忍下,将腥味咽了回去,只是笑道:“若天下的捕快都如你这般,这匪徒早就痛哭流涕、弃暗投明了。”
见她喝完了药,田墨再不搭理她,只是收拾了药碗,大步走向门外,反手将门关了——直到这时,那一直刻意保持的冷漠,才转为眉间隐忍的曲折。
几帖药下去了,她却少有起色,手脚瘫软无力,连只碗都拿不动……
他攥紧了拳头,决定再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正当田墨走出客栈,向大夫家走去之时,却见街斜对面,有一个白衣青年甚是眼熟。田墨敛眉思忖,究竟是在何处见过此人,突然脑中一闪,想起此人正是那日在仙侠庄中,守住无音阁门口的冷面青年。
怎的仙侠庄弟子,竟到了这里?
田墨心下生疑,暗暗觉着事情哪里不对劲儿。忽然,他忆起当日史非花曾言:那人并非仙侠门弟子,她当日还道,说那人武功极高,她抵不过他三百招。
顿时,田墨恍然大悟,心中雪亮:当日,史非花盗宝一事,瞒过了所有仙侠门弟子,却未瞒此人,因其本是一伙的!而他武功奇高,对史非花甚是无礼,只因他是魔教中派来协助或监视她,位阶不比她低。
糟!此人既是寻来,自是要捉她回魔教的!
田墨慌忙奔回客栈,直冲史非花房间,猛地推开门,抱起她就要跑。
“怎了?”见他如此骇然的神情,她敛眉问。可不必等他回答,她便立刻想到了答案。缓缓摇了摇头,她淡淡笑道:“放我下来吧。若他们寻来,逃也是枉然。你莫要管我,自己走了便是。”
田墨没言语,只是急红了眼。想要将她背在肩上,却见她轻轻摆了摆手,黑眸望向他道:“没用的。你还是赶紧走吧,免得平白搭上一条性命。”
“说得不错。”
门外传来冰冷的声音。田墨忙回头去看,只见那白衣的冷面青年,已然提剑站在门口。
史非花费力地微微撑起身子,轻轻扬了唇角,笑道:“罗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吧。笙妹没和你一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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