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花洒里的热水临头浇下来,贺朗还有点恍神地撑着墙壁没动。研究生读书把脑子读傻了吗?他现在算是彻底发现了,杨卷就是个一根筋的傻子。这傻子可能平常分不清别人的玩笑话和认真话,也品不出来他话里的刁难之意。
上次在考场外杨卷说的那些话,他算是已经相信了大半。这傻子完全可能为了自己的朋友,做出穿裙子向他隐瞒性别的事情来。况且对方坦白得也不算晚,他那天在食堂里见到杨卷,也只是心生怀疑而已。如果对方有心要瞒,他大概也会抱着自欺欺人和不去深究的态度,继续被他瞒下去。
所以前几次在他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大概也不是装出来的。
想到邵烨游戏里的老婆也是男人这件事,贺朗顿时觉得心里好受了一点。他抬手抹开从额头流下来的热水,准备随便冲一冲就走。随即才想起来,隔壁似乎半天都没什么动静传来,不由得抬手敲了敲身侧那块隔板,"没吓晕吧?"
杨卷一张脸又羞又红,正大脑放空地蹲在地上自我反省,闻言唰地一下站起身来,朝隔板那边道:"没、没有。"
贺朗耳朵里被水声塞满,没听清他的话,又加大力道敲了敲那块隔板,拧着眉问:"你说什么?"
杨卷手忙脚乱地脱掉衣服,大声朝隔壁回答:"没什么。"
听到他声音里的气很足,贺朗没有再管他,自己冲完身体以后就开门走了出来,去拿衣服穿以前,还不忘敲敲杨卷隔间的那扇门,告诫他道:"我穿好衣服以前不准出来,听见没有?"
隔着门板,杨卷的声音很快就混着水雾瓮声瓮气地传出:"好的。"
贺朗下午在打篮球,游泳包里还放着球衣球裤,他直接换上球服,去休息区拿了杨卷带过来的衣服,连同自己晚上过来时穿的牛仔长裤,一起放在了冲洗间里的凳子上。
做完这些以后,他最后走过去敲杨卷的门,"衣服裤子我放在凳子上,裤子只有我穿过的,不想穿湿裤子回去就只能穿我的。"
杨卷隔着门板向他道谢:"谢谢。"
贺朗没说什么,转身迈步离开了冲洗间。
几分钟以后,杨卷从无人的隔间里走出来拿衣服。帮贺朗洗干净熨平的t恤最后又穿到了他身上,衣服的尺码很大,穿上去以后,衣摆直接盖过了他的大腿根部。拿起裤子来穿的时候,长到拖地的的裤腿还不是最大的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他发现裤腰对自己来说也很大,他有点穿不稳。
他神色踟蹰地站在冲洗间里,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就这么走出去。正左右摇摆间,等得耐心全无的贺朗走进来了。
对方从门外拐进来,两人迎面视线相撞,贺朗就看见他湿发软趴趴地粘在光洁的额头上,一张脸被热腾腾的水汽熏得发红,乌黑的瞳孔也在水汽里浸得有些湿润。
他穿着肩线掉到上臂的宽大衣服,两只手提着略显肥大的裤腰,两只长长的裤腿在脚踝的位置卷了好几圈,滑稽又无措地站在原地,完全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光是看他这张脸和局促不安的模样,大概没有人会相信,贺朗年龄比他还要小。
贺朗收回打量的目光,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剩下杨卷在原地松了口气,心中的羞愧虽然还在,但是心脏不再是沉甸甸的,情绪也不再是之前那样,犹如陷入大雨后的泥浆里,沉重而黏腻,让他四处撞墙找不到门路,闷到喘不过气来。
两人虽然谁都没有再提落水的事情,以及贺朗亲口承诺过的话。但是在对上贺朗目光的那一刻,他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不同于以往的平静。
这是两个月后再见贺朗,对方第一次用这样稀松平常的目光看他。
平静中虽然还混搅着冷淡的情绪,但这依旧让他有了一种,这些天以来,自己第一次在贺朗的目光里活过来的感觉。
贺朗和老四进来的脚步声中断了他的思绪,对方让老四把腰上的皮带取下来给他用。老四的皮带是单纯做搭配品用,他一边解皮带,一边若有所思地打量他。
认出他是那天贺朗打发自己去解释的对象,老四最后还是没管住嘴巴,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两个人在深水区那边干嘛?怎么会掉水里去?"
当时大家都没有看见具体情况,待听到动静跑过去时,贺朗已经把杨卷从水里捞了起来。
杨卷惭愧而又心虚地躲开了他探知欲很强的目光注视。
贺朗则是没好气地拍向他后背,"你问这么多干嘛?"
老四飞快地朝杨卷咧嘴一笑,将解下来的皮带递给了他。
杨卷系上皮带,终于可以正常走路。他向老四道了谢,然后抬起头来,神情专注地望向贺朗,"衣服裤子我洗干净以后再还给你。"
贺朗不置可否地朝他丢下几个字:"随便你。"
三个人前前后后地出了冲洗间,去休息区拿自己的包和手机。校篮球队的人还没准备要走,见状挥手跟贺朗他们告别。杨卷很早之前就把手机留在了桌上,幸运地免去手机沉水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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