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二月天,又是一年科考日,柳轻候一如去年般早早起床,也一如去年般尽管春寒料峭却没有用热水,而是就用冰凉的井水完成了洗漱。
洗漱完毕,九娘子端着早餐走了进来。柳轻候见是她,眉头挑了挑,“怎么是你?”
“去年不也是我送的?快吃吧”,粳米粥、新鲜出炉裹满芝麻的胡饼、煮鸡蛋、外加两样下粥的咸菜,早餐远远说不上丰盛,却是最让肠胃舒服的。
柳轻候坐下就吃,九娘子陪坐一边,边剥着鸡蛋壳边隐蔽的打量着他的神情,最终看似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礼部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说的是礼部,其实想问的是礼部侍郎,或者说是主考官。
因为柳轻候的缘故,九娘子如今对科考诸事的了解已经是专家级。她自然知道如今的礼部侍郎是徐坚,张说的好友及副手,同时也是个进士出身的文学派。
她同时也知道柳轻候去年之所以在呼声那么高的情况下落第就跟文学派的中坚张九龄有关系。
去年已是如此,中间又经过宇文融举荐第一的事情,尽管柳轻候诗名极盛,却还是因为这次声势太大的举荐被无形中打上了吏干派的烙印,毕竟“那么欣赏”他的可是吏干派的旗帜啊。
文学派大将徐坚坐镇主考,脑门上印着“吏干派”的柳轻候去考试,卷子又是不糊名的,这怎么考?
柳轻候正夹着小咸菜的筷子顿了一下,“今天都要开考了,还怎么有动静”,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迎着九娘子的眼神时甚至还浅浅的笑了笑,似是在说:别担心我。
看着柳轻候清浅的笑容,九娘子心中蓦地一酸,她太知道过去八个月柳轻候是如何的勤奋刻苦,以及这三个月间极力掩饰下的焦躁。而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在安慰自己,他终究是跟自己从小到大见过的那些男人,以及听说中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喜欢回家发脾气的男人都不一样……
不知怎地就越想越心疼,心疼这个自从相识以来虽然有时候喜欢玩笑,却始终对他温柔似水的男人。然后眼眶子莫名的就有些发热,但她极力忍住了,今天要笑,可不能见到眼泪。
所以她也就学着柳轻候的语调与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非常平和轻快,“从去年十一月就开始传着要换主考,而且还传的那么厉害,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呢?”
柳轻候听到这个,脸上依旧是轻浅的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是操蛋的要命。
就在去年六月见过汪大用那次后不久,朝廷就下达了让天下各州举荐有道科之贤才入京参加制举的诏书,并将制举考试的时间定在了今年三月末,也就是科考结束一个半月以后。
久悬不绝的制科终于尘埃落定,坐实了汪大用消息的准确性。柳轻候当时为此兴奋不已,既然这个消息可靠,但科考主考官的事情岂能有假?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复习的愈发有劲了,想的就是若裴耀卿为主考,那自己绝不能给他丢脸,务必要比去年考的更好。原本一天一首诗一篇赋的作业量陡然翻了一倍,真真是把后世高三狗的状态毫无保留的全拿了出来。
记得当时他还远不止一次的自嘲加吐槽,穿越穿成个高三狗,而且还是复读狗,这怕也是第一遭了,真是活特么见鬼。
与他的努力相对应,到十一月份的时候果然传出了主考官要换人的消息,传言先是小范围,既然逐步扩展开来,到一月底二月初,也就是十多天前的时候简直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毕竟科考之于长安可远不仅仅只是读书人的事儿。
尽管在这个传言中始终只是说要换人,却没说明究竟要换谁。但传言到如此甚嚣尘上的地步谁还能不信?
柳轻候在这个过程中是既高兴又焦躁,高兴不用说,焦躁的是怎么特么又是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你别老是传言哪,就算要提前造舆论,传两三个月也尽够了吧,铺垫的足够就放实锤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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