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调渐缓,就连语气中都带上了几分少见的慈爱,很见关切地说着:“老大啊,你这个病我上回听赵大夫说了,心里就很不安。如今听你说有得治,我就放心了。唉……你也知道你娘的这个脾气,就是嘴巴上不会说话,其实你们都是我的子孙,这世上又哪有做娘的不希望儿子好的?我就是太急躁了点,没想到惹得大花儿误会。你……上回的事,不会是心里还怪娘吧?”
此言一出,那边颜宝柱尚未回话,颜芷就听身旁的二妞儿不屑地低哼了声。颜芷连忙捂住她的嘴,责怪地瞪了她一眼。
二妞儿便讪讪地缩了缩脑袋,可那小嘴却噘得简直能挂酱油瓶。
但听颜宝柱道:“娘,不管怎么说,您都是我娘。”言下之意就是,虽然认娘,心底却未必不怪。
二妞儿顿时喜笑颜开,颜芷也悄悄松了口气。还好颜宝柱虽然孝顺,可上回张氏的行径实在是伤透了他的心,他终归没有愚孝到底,这心里还是有些怨怼了。
张氏却仿佛没有听懂他的话,只笑道:“这就好,这就好。”顿了顿,她又仿佛不经意地问道:“对了,老大,我听村口颜胡儿说,你们家昨天来了贵人?”
“是萧家的萧三少爷。”颜宝柱老实道。
“三少爷怎么会上你们家来啊?”张氏的声音低了低,“是……”
也不知道她具体说了句什么,就听颜宝柱的声音略扬,语气中带了几分不虞:“娘!大花儿可是你的亲孙女!”
“那他是为了什么?”张氏也扬了扬声,语气尖锐,立即反问。
“是……是……”颜宝柱半晌说不出话来。
张氏便吃吃笑了:“行了老大,我早说过大花儿是个有造化的,你也说了,我可是她亲奶奶,这事儿有什么好瞒我的?当我不知道么?现在村子里可早传遍啦,前日就有人瞧见,说是萧三少爷陪着你媳妇跟大花儿一起进的医馆,这医馆都进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怎么?你们家发达了,你就不想认我这个娘,大花儿就不想认我这个奶奶了?”
眼看着她越说越是不堪,言语之中明里暗里都在暗示颜芷跟萧瑾之已经发生过不纯洁的关系,颜芷就觉得眼前发了黑。
二妞儿比她更羞更气,一只手探过来,一把就捏住了她的腕子,捏得她骨头生疼。
颜宝柱已是忍无可忍,忽一拍桌子,怒道:“娘!你要真把大花儿当你亲孙女,就、就……”
“奶奶!”二妞儿见她爹半天也憋不出一句整话来,再也忍不住掀了帘子,三两步走过去冷笑道,“没错,您这还是我们的亲奶奶呢,是亲奶奶您都这样,您要不是亲奶奶,是不是立马就能把我们一家子全都揭过一层皮去?我就实话说了吧,三少爷之所以到我们家来,那是因为觉得大姐和我资质都好,要举荐我们进望山书院。望山书院是什么地方您知道吧?”
颜芷随后跟出,见二妞儿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便轻叹一声,说道:“奶奶,我是您的亲孙女,您胡乱说我几句,我这个做孙女的也不能说什么,但萧三少爷可是萧家嫡出的三少爷,年轻俊杰,您这样胡乱编排他,若是叫他听见了,可不好收场呢。”
这姐妹两个你一言我一语,你一搭我一和地在这里一通说,张氏刚才还是嚣张暧昧的表情立刻就是一滞,然后脸上的颜色精彩起来。
却见张氏轻咳几声,然后将脸一侧,下巴一抬,眼睛一弯,转向颜宝柱便又笑了开:“哎呀呵呵……老大啊,老大,这个……这有这样的好事你怎么不早说呢?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啊!以后咱们颜家的子孙读了书,习了武,摆脱了这个地里刨食的苦根头,那跟从前可就是两片天了呢!不行这个,我得立刻准备三鲜,祭告你爹去!你爹在地底下知道你这孩子这么争气,保准投胎都轻快几分!”
眼看着张氏一张笑脸,慈祥殷勤,颜宝柱便也跟着扯了扯嘴角,然后默默点头。张氏都已经抬出他那死了二十几年的秀才爹了,他还能说什么?
张氏便麻利地起身,也不管桌子上的一篮子鸡蛋了,迈步便要往外头走。
颜芷连忙拦住她,笑道:“奶奶,您的鸡蛋记得带好。”
“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什么鸡蛋不鸡蛋的……”张氏笑眯眯地,“这鸡蛋是奶奶拿来给你爹补身子的,你这孩子可别不懂事。”她又看向颜宝柱,“老大,吃你娘给的几个鸡蛋,你总是能吃的吧?”
颜宝柱坐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忽然叹道:“娘,这鸡蛋还是拿去祭祀爹吧。”
张氏立马又变了脸色,她走回几步,从桌子上一把扯过篮子垮到腰边上,然后冷笑着快步离开,边走又边说道:“说的正是,这鸡蛋是该拿去给你爹尝尝。好让他知道,这鸡蛋是我这个做娘的拿给你,你却不稀得吃,又让我拿回去,就这样他才吃到这几个鸡蛋的!”
老太太颠颠地来,又一阵风似的走了,留下颜宝柱抱着拐杖坐在原处,一脸无措。
颜芷看看仍旧满面不平的二妞儿,再看看尴尬无措的颜宝柱,心里头顿时一动,忽然就觉得,这正是一个足可以使得颜宝柱答应搬家的大好机会!
她当即就将脸一捂,“呜呜”哭道:“爹,二妞儿,我没脸见人了……”一边说着,她扭身就往自己和二妞儿三妹儿共同的小闺房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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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大家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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